《《繆斯》》第7章

  割裂的表情語言和肢體語言使他看起來格外可憐。

  “那個……道文……”西利亞干巴巴地支吾著。唇齒間殘留的濡濕感令他害羞不已,于是他下意識地抹嘴,當瞄見手背上那抹唇膏時,他瞬間就得救了——可憐的道文!他的腦子壞了,神志不清,把忘記清理口紅的西利亞誤認成了女人!

  “道文,是我,西利亞哥哥。”意識到這一點,西利亞的腰桿挺直了,他撩起圍裙抹去唇角殘存的紅痕,扳住道文的肩,不大自在地撒謊,“這個……這個是在畫室,唔,那幾個女仆和我開玩笑……她們亂涂的。”

  小鎮上的姑娘們也經常逗弄他,道文知道。

  道文緩緩眨眼,眸光仍舊陰郁。

  “看清楚了嗎?”西利亞輕拍道文面頰,“我是西利亞哥哥,別再弄錯了。

  ——西利亞哥哥。

  多麼溫暖、熟悉的稱呼。

  道文扯動嘴角,在西利亞鼓勵的眼神中含糊地重復道:“……西利亞……哥哥……”

  “對了。”西利亞欣慰地揉了揉道文的頭發,瘋兔子般狂亂蹦跳的心臟重新浸泡回溫情中,一陣陣酥暖涌動,它很快便平靜了下來。

  道文從小到大都是這麼叫他的。

  西利亞曾有過一個早夭的小弟弟,那個感染天花而死的孩子比西利亞小三歲,與道文有著一模一樣的瞳色與發色,以及一樣的年齡。西利亞將對夭折弟弟的情感投射在道文身上,當他望著道文,他常會酸楚而欣慰地想象如果他的弟弟還活著,此時此刻大約就是道文這個樣子。

  他缺乏陶藝天分,性子隨遇而安,對店里的雜活兒以及洗衣做飯之類的工作樂在其中。有西利亞在,店鋪總是被打理得井井有條,一日三餐精細可口,道文的衣褲也永遠被燙洗得潔凈板正,散發出越橘葉與皂莢的清香,比許多有老婆照料的男人更為體面干凈。

  西利亞相信道文也同樣將他當成哥哥看待,道文性子偏冷,寡言沉靜,總叫人有種捉摸不透的感覺,可西利亞知道道文其實是個溫柔體貼的孩子,他只是話少一些罷了。

  道文口齒不清地呢喃著。

  “西利亞哥哥……”

  這個稱呼使他想起一些舊日的片段。

  舊日……

  西利亞在灶臺前準備晚餐,用圍裙扎起一把柔韌的細腰。

  他用湯勺從燉鍋中舀出一丁點兒肉湯,撅著嘴小口吹涼,試嘗味道。勺沿抵著紅潤的嘴唇,刮過微微翹起的唇珠。他低下頭,白金發絲覆蓋的后頸忽然一覽無余,露出伶仃的骨椎。

  道文從西利亞手中接過勺柄,用一貫冷淡平靜的口吻要求他休息。而在西利亞被他哄走的下一秒,他突地變了臉,下流癡迷地吮xi起勺沿,喉結焦渴滾動——他也在用勺子試嘗味道,試嘗舌尖與唇珠的酸甜……

  舊日……

  潮濕、熱氣熏蒸的洗衣房,道文從臟衣簍中揀出幾件衣物,鼻尖擦過褶皺的亞麻布,汲取殘存的體溫與氣息。

  那些可憐的臟衣服先是被揉搓得更臟,又被道文漂洗得潔凈清新。

  當不小心蜷在后院藤椅上、在葡萄架下像小貓兒般打了一下午盹兒的西利亞匆匆走進洗衣房準備處理這幾天的臟衣物時,他發現道文正在安靜地擰干最后一件亞麻衫……

  舊日……

  西利亞在后院那一方小小的鳶尾花花圃中快活地忙碌,長靴將小腿箍出流暢的線條,他彎腰查看鳶尾根莖的健康狀況,**圓潤可愛地翹著,草帽下的臉蛋汗濕紅熱,幾綹白金碎發黏在腮上。

  道文不住從窗邊向外窺視,他手中拋擲鳶尾的少女陶偶漸漸變得眉眼分明,靈秀生動……

  “西利亞哥哥。”

  道文的欲火、罪孽、隱秘、瘋狂……

  “西利亞哥哥。

  道文的珍寶、美人、肋骨、心尖……

  “西利亞哥哥。”

  道文的……倒錯的繆斯。

  一貫如此——

  沒弄錯。

  沒弄錯。

  沒弄錯沒弄錯沒弄錯……

  弄沒錯沒弄沒沒錯錯沒沒沒沒沒沒沒……

  ……

  高負荷的腦部運轉使道文的面部肌肉可怕地蠕動起來,他一遍遍在腦內嘟囔著,慢吞吞地回到墻角,抱膝而坐。

  ——他偏愛那處墻角,勝過柔軟的沙發,西利亞不得不在那兒放了兩個軟墊,好讓他坐得舒服些。

  這是因為這間公寓面積窄小、狹長,堪堪夠兩人生活——西利亞把金幣都花給藥劑師了——而當道文坐在那個墻角向前看時,這間小公寓中的一切都會被囊括進他的視線范圍內。

  西利亞在哪,在做什麼……他都能看見。

  他目不轉睛——

  “呼……”西利亞平靜下來,他背對道文,加水燉煮羊肉塊,切割腌鱈魚。

  今天發生的事情只是一樁小意外,西利亞自我寬慰——道文是個成熟的男人,會有一些需求,而他的腦子壞了,只懂得憑本能行事……

  這件事情說得通。

  可隱隱約約地,西利亞始終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

  手腕、腳huai、頸子、yao部……他身上這些適于被捆綁、套鎖的部位一陣陣莫名的發麻、發緊,自墻角投來的目光冰冷堅硬,散發出銹味兒,幾欲凝實成鐵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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