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斯》》第9章

  男爵故作矜持,肥腫的眼皮耷拉著,神態傲慢,斜睨向那模特,故作高深地涂涂畫畫,可幾眼過后,他便躁動得像頭發qing的野豬了。

  西利亞淺金色的半長發被女仆編成蓬松的發辮,一條滿繡薔薇紋樣的潔白頭紗垂墜而下,辮稍綴放著一朵怒綻的紅薔薇。

  頭紗下,肢體線條朦朧難辨,唯獨左肩袒露,那骨角清削,不同于女性的柔美,卻也與新娘頭紗毫不違和。

  他背朝男爵,tui呈W字形跪坐,裹著一雙白色長襪。長襪在小tui處繪有玫瑰,妖嬈的紅,纏卷的荊刺,刺得人癢,癢得人發狂。

  女仆們新折的薔薇花枝斷口鮮嫩,清香與甜膩交織彌漫,奢靡地、豪擲地堆積在西利亞周圍,畫室中的一切都浸泡在一泓紅與粉的柔光中。

  那是一股洶涌、澎湃的美——

  它擊中了男爵。

  也擊中了從花枝與窗欞間窺探的,那雙漆黑而癲狂的眼睛。它震顫著,抖得像兩顆風中的露珠,有那麼短暫的一段時間,它拋卻了一切,僅顧著用目光貪婪tian食大理石臺上羞澀哀婉的新娘……

  道文不住地吞咽著涎水,氣促得像頭公牛,他眼珠通紅,指尖緊摳著窗欞。

  西利亞哥哥,他倒錯的新娘……

  直到畫室女仆指著花窗放聲尖叫——

  “啊啊啊——!!”

第6章 繆斯(六)

  女傭高亢的尖叫攪散一室旖旎,挑破了虛假的平靜。

  男爵原本正蹲踞在大理石臺旁,朝西利亞的頭紗下方窺視,視線黏黏糊糊,下流lu骨,而西利亞隱忍地承受著來自男爵精神層面的猥xie。他嘴唇緊繃,像是快要吐了,手臂炸出一層雞皮疙瘩。

  當尖叫響起時,他們齊齊循著女傭手指的方向望向花窗。

  下一秒,道文破窗而入。

  一聲巨響,玻璃崩碎,木刺與裂片把道文的拳頭割得血肉模糊,可狂怒模糊了痛覺,道文理智盡失,二話不說,掄拳便揍向男爵浮腫的臉。

  好在西利亞眼疾手快地推了男爵一把——他們承擔不起打傷一位貴族老爺的代價——男爵皮球似的滾倒,道文打偏了,拳鋒擦過男爵的腮,那些脂肪與肉皮如面團般變形,抵消了不少力道。

  男爵捂著火辣辣的胖臉委頓在地,這把他嚇僵了,他遲鈍地大張著嘴,像只等待被農夫填食的蠢鵝,在畫室伺候的幾個仆人尖叫四散,甚至沒人來扶他一把。

  “嗬……吼……”暴怒燒盡了道文的理智,使他的智力短暫回落,他難以組織語言,喉間溢出野獸般粗礪的嗚嚕與咆哮,“嗬嗬……”

  西利亞驚駭欲絕,擋在男爵身前哀求道文別動粗。道文改換目標,拎起畫架砸向地面,瘋狂踐踏。

  他用腿別斷細木畫框,扯下畫布連撕帶咬——那幅被男爵詮釋得yan俗低級的《薔薇新娘》已完成大半,是男爵這幾天來的創作成果。道文看著那幅畫,看得雙眼猩紅,暴怒得連傷疤都泛紫、發亮起來,左臉愈發丑惡詭怪。他發出受傷般哀痛的嘶吼,攥起一把錫管徒手捏爆,顏料自裂口噴出,糊了滿畫布。

  男爵歪戴著假發,怔怔地搖頭,像個壞掉的彈簧玩具,濡濕的嘴唇打著哆嗦:“上帝啊……”

  隔了片刻,男爵意識到他必須用英勇的行為抗擊這可怕的暴徒,于是他挪了挪鈍重的屁股,抬高調門,尖聲詠嘆:“上帝啊!!!”

  “求求你,別,道文,停下來……”西利亞撲上去,連拉帶拽,拼命把道文往畫室外扯,哀求道,“我們回去,道文,求你了,先回去……”

  道文用顏料將畫布上撩人綺思的新娘糊得連衣角都看不見,這才勉強跟著西利亞走,他像條不服管制的惡犬,在路過男爵時面目猙獰地朝他躥了一步。男爵嚇得像只老母雞,屁滾尿流地躲到一尊石膏像后,好在西利亞及時拉住了道文。

  男爵的小薔薇園傭人不多,那幾個瑟瑟發抖的女傭一瞥見道文就放聲尖叫,不構成威脅。但西利亞估計這片區域的治安官可能已在趕來的路上,他緊張得渾身發抖,沖進更衣間卷起他的粗布衣褲,拽上道文就跑。

  西利亞的主顧老爺們不知道他的住址,麗莎大嬸倒是知道他在市場街32號住過,可那沒什麼用,他早就搬走了。

對男爵而言把道文揪出來報復就像大海撈針,男爵損失了一幅不值錢的畫,臉大約也會青腫幾天,僅此而已,不值得大動干戈……西利亞腦中塞滿這些念頭,一時無暇他顧。

  他驚惶得像頭已被箭矢鎖定的跳羚,連跑帶跳,一刻也不敢停,他扎進道路一團糟亂的貧民窟,專挑僻靜的暗巷與簡陋窩棚隔出的縫隙逃竄,以甩開幻想中的治安官。

  那雙腳尖伶俐地點過地面,躍過水洼、泥坑和垃圾,裙擺飄飛。貧民窟白天人少,勞力得出去干活兒掙晚上的黑面包,偶爾有幾個眼神木訥的老人或孩童愣愣地杵在路旁,卻也來不及看清他們的模樣。

  道文緊緊尾隨著西利亞,沉默得駭人。

  ……

  嘭!

  西利亞重重摔上公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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