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斯》》第17章

  一股龐大的恐懼如巨鯨般掠過心靈的天空,遮天蔽日——道文的眼神居然比前兩次還要瘋狂。

  西利亞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本能地抱緊了手中的圖畫冊。

第11章 繆斯(十一)

  文法學校。

  西利亞伏案疾書,記錄今日學習的詞性與時態語法。

  他捏筆桿太用力,指尖洇開一團缺血的蒼白。為了將筆記上的一筆一劃都寫得規整,他下筆時連嘴唇都抿起來跟著用力,沒寫一會兒臉蛋便累得紅通通的了。

  他手中的筆來自天鵝外翅自尖端倒數的第五根羽毛,最好的那根,豐潤潔白,筆桿以花體字鐫刻西利亞的姓名縮寫,水晶六角瓶裝滿鐵膽墨水,固定在桌角里,精制羊皮紙比嬰孩的臉蛋更為細膩滑嫩……這些書寫物品皆昂貴得令人咂舌,它們是由道文認真挑選并親手放進書袋的,道文還吩咐管家早晚派出馬車去文法學校接送西利亞,一票否決了西利亞關于步行往返學校的提議——那天的小風波過后,道文用對待一朵蒲公英絨傘的謹慎態度呵護著西利亞。

  他沒有再發瘋過,他僅僅是突然變得黏人,過度黏人,好在那些黏人的舉動不算逾矩,僅僅是一些弟弟對哥哥的依賴,而西利亞心頭那片薄薄的陰霾在這段平靜的日子中再次煙消云散。

  讓時間回溯到那一天——

  書房。

  局促的墻角。

  道文用不會弄疼西利亞的力道控制住他,捏住他的后頸,緩緩迫近。

  那大理石般冷白的顴骨浮起病態的紅暈,道文眼簾微垂,黑密睫毛使他的眸光顯得癡情而迷離,若刨除其中癲狂邪異的那部分,他竟有幾分像是個受愛火煎熬的純真少年。

  他胸膛起伏,飽滿的胸肌夸耀般撐起襯衫的絲光面料,他在求偶,向西利亞展現他充溢著雄性美的軀體,他企圖勾引他。

  可這起到了反效果。

  西利亞顫栗如風中燭火——道文熾烈、渴愛的眼神磁石般吸附著他,道文用目光挑逗、勾纏他的目光。

  僅僅是一個對視,西利亞的脊骨就像被抽了一鞭子,皮膚又燙又緊,致密刺痛。

  道文用手掌覆住他的后頸,握得不疼,卻也令他絕對掙不脫。

  道文的手很涼,掌心因常年受到高嶺土的滋潤摩挲而細滑柔軟,像一截裹住西利亞頸子的冷綢,使他自皮膚相觸的后頸至尾椎骨su麻成一條,心臟幾乎跳到嗓子眼——那熟悉的恐怖感三度降臨,且比哪一次都強悍、鮮明,西利亞愈發驚駭畏縮,這背德的情yu,是魔鬼在搔撥他的脊骨。

  一剎那,道文的眼睛被西利亞的目光刺痛了。

  那不僅是害怕、抗拒、哀求……

  更是避之不及,像躲開一杯濃硫酸,躲開形貌猙獰的惡靈,躲開艷麗的毒蜘蛛。

  道文當然清楚這是為什麼。

  那是對同性之愛的抵觸。

  宗教審判庭對同性之愛的罪刑判決分為三級,視程度輕重各有不同。即便宗教審判庭早已取消了火刑、絞刑與鐵處女之刑,并且為向貴族階級大開方便之門,施行了繳納罰金免除身體刑罰的法令,可那仍舊是犯罪,每一個圣靈教教士都曾聲嘶力竭地將“同欲望等同于罪惡與不倫”的理念灌輸入教區內每一個教民的耳朵。

  “道文,你該不會是……是……”西利亞嚇壞了,比哪次都嚴重,他不敢說出那個褻瀆的字眼兒——同性戀者,它們像火炭粒一樣燙得他嘴疼。道文的智力已經恢復了,不該再犯糊涂。

  如果道文居然在清醒狀態下對他產生了什麼罪惡的念頭,那麼他不可能放任道文誤入歧途,如果是他在不知不覺中you惑了道文——這有可能,那些變態的貴族老爺那樣兒打扮他,而且被道文撞見了,西利亞恥辱地承認他那副模樣確實具有某種倒錯的you惑力。如果是他害得道文染病,成為同性戀者,那麼他,他必須……

  “……西利亞哥哥。”道文慢條斯理地嚼著這幾個音節,用牙尖兒磋磨它們,就像在碾弄一小塊白嫩的皮肉。

  他從西利亞眼中看出了一絲逃亡的意味。

  就在剛才,西利亞想遠離他。

  他看出來了,一旦他做出逾矩的行為,被西利亞“確診”為同性戀者,西利亞就會當即躲得遠遠的,讓他隔離,直至他“痊愈”。

  對道文而言,這是個極度危險的信號。

  道文知道他難以用金錢為囚籠禁錮西利亞,西利亞性格柔弱但品性堅韌,且慣于忍受清苦的日子,優渥的生活不會絆住他的腳,道文逾矩的行為一定會把他嚇跑。

  道文知道他只剩下一個選擇,他該揪住西利亞柔軟的白金發絲,迫使他抬頭,炙密地吻他,吻得他缺氧綿軟,再硬生生將他拖行至地下刑房,摜到鐵床上,殘忍地鎖住他。他該折斷小金絲雀的翅膀,拔除飛羽,讓那團軟乎乎的漂亮小玩意兒殘疾地委頓在他的愛巢中,無處可逃……

  然而道文意識到他甚至不忍心把西利亞捏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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