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文清楚他的樣貌,當然——他有眼睛,也有鏡子。
他深知這一小塊燒傷不僅沒害他減分,反而使那張原本英俊得略顯乏味的臉誕生出一種令人哀憐、痛憾的殘缺美來,像瓶沿破損的昂貴東方景泰藍瓷瓶,或邊緣焚毀至黑黃卷曲的古董油畫……觀者對殘缺美從不吝惜心疼、嘆息與垂憐,并會對完好的那部分格外贊賞起來。
道文清楚他仍具備以xing吸引力誘惑西利亞的資本,而且他知道這套招數已見成效。
西利亞心思澄澈,不懂遮掩,在精神層面上他簡直就像一條玻璃魚——一種皮膚完全透明的海洋生物。
道文狡詐的眼睛能窺視到這條玻璃魚搏動奇快的幼嫩心臟、液狀紅寶石般疾速奔流的血液、緊張吞咽唾沫的可愛食管與灼熱柔軟已為受孕做好準備的生zhi腔——在這些天道文每一次搔撥、逗引他時。
西利亞對他有感覺,道文確定。
與道文的猜測相吻合的是:那些華貴美麗的裙裝似乎為西利亞豎立起了某種精神屏障,抑或可稱之為堅盾。
近日的種種跡象表明,道文已經用溫水將這只小青蛙煮得紅熱微熟,他該加大火候了。
忽然,道文側耳聆聽。
他聽覺敏銳,尤其是在這樣深寂的夜。
洗衣房傳來微弱的濺水聲與盛滿水的木盆鈍重觸地的悶響。
——深夜,某人偷偷在洗衣房忙碌,那想必不會是過分勤勞的女傭。
為什麼?
“西利亞哥哥……?”道文緩緩支起身,直勾勾地盯著洗衣房的方向。片刻后,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的淺色虹膜倏地灼亮,襯得那膚色愈發蒼冷,活像一架眼窩中燃燒著磷火的白骨。
……
洗衣房中。
西利亞岔著兩條細腿坐在板凳上,身前擺著一個大木盆。
盆中熱氣裊裊熏蒸,在他鼻尖凝結出細小的水珠,還烘得他顴骨泛紅,這使他驚慌得關節僵直的模樣看上去更可愛了。——就在片刻前,道文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了洗衣房門口。
熱水剛剛浸濕被罩與睡褲,西利亞還沒來得及搓洗它們。
他過于純情靦腆,又缺乏反叛與懷疑精神,與其他教民同樣,隨大流地信奉圣靈教那套“肉身yu望皆源于惡魔作祟”的學說,這使他像個十四五歲的懵懂少年,對正常的生理現象懷有羞恥感,遑論……那個夢有關道文。
夢中的道文融化如陶泥,將他從頭至腳包裹,涌動的雄性氣息,絲滑微涼的觸感……西利亞無法區分那究竟是濕潤的高嶺土還是道文細膩的掌心皮膚。
而此時此刻,站在門口的道文……他穿了一條石墨底色的綢緞睡袍,料子如涓流般貼服,肌肉塊壘的凹陷與隆起一覽無余。充溢著雄性美的rou體,you人得近乎邪惡,夢境與現實皆是這般……西利亞害臊得連腳趾頭都蜷了起來,他懷疑自己此時仍然沒有醒來,這整個夜晚都是一個綺麗墮落的迷夢。
短暫的沉默后,西利亞勉強定了定神,耷拉下腦袋不看人:“你失眠了嗎?”
“……嗯。”道文垂眼,目光先是落在木盆里的被罩上,旋即輕而慢地挑回西利亞臉上,“為什麼半夜起來洗東西,西利亞哥哥?”
他口吻清冷,仿佛并不真的關心,只是隨意問問。
這多少松懈了西利亞的戒備,他支吾著表示因為他也莫名其妙地失眠了,找點家務活兒干干能讓他不那麼無聊,這只是一條舊被罩和一條舊褲子,平平無奇。他邊說邊緊張兮兮地抓起那團被罩,心不在焉地,在明明很干凈的地方搓來搓去,還溫聲細語地攛掇道文去庭院里散步,因為今晚的月亮很美……
道文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忽然,道文走近幾步,將另一個矮凳輕輕踢到西利亞身后,坐了下去。他把一雙長tui隨性地岔著,若即若離地觸著西利亞分開在木盆兩側的tui,雙手則繞至西利亞身前,包攏住那雙驀地顫抖起來的、瘦長白凈的手。
“……搓臟的地方。”道文嗓音幽涼,“這兒臟了。”
他攥著西利亞的雙手,幫西利亞搓洗被罩,那雙手想逃,可他死死捉著它們。他嫻熟地將布料浸入木盆,讓熱水濡濕、軟化污漬,水中溶有皂粉與多種花朵精油調配的混合香料,氤氳水汽使味道蒸騰擴散,皂角香,薔薇、丁香、薰衣草的花香,腥膻的麝香。污漬被泡得軟化,道文大力搓洗,皂角粉觸感溜滑,兩片布料間像是夾了一片薄薄的果凍。
西利亞戰栗得越來越明顯——道文幾乎是在抱著他了。他蜷曲,彎腰,低頭,哆哆嗦嗦地把身體縮小,可道文亦隨之收緊臂彎,炙熱結實的胸膛與他的脊背隔著一張薄紙的距離,曖昧地烘烤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