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味道?”道文用下頜磨蹭他的肩頭,細細嗅聞蒸騰的水汽,輕輕地問,“你弄灑了什麼,湯嗎?”
“沒弄灑什麼……就是一些,唔,唔,我也不知道,這些放了好幾天了。”如夢境一般,道文的氣息無孔不入,西利亞心跳得喘不過氣,翠金色的眼睛水濛濛的,“我不洗了,我想去休息。”
道文用指尖撥轉西利亞下頜,凝視他,咀嚼著那張透紅臉蛋流露出的隱瞞、羞慚與情動。他把那些情緒嚼得細碎,并榨取每一滴汁水,以探究其中的答案:“你做夢了嗎?”
他癡迷地打量西利亞嫣紅rou感的唇瓣,他索吻的意圖太明顯,而他又太富于魅力,以至于西利亞被蠱惑著,入魔般,垂眸望向道文薄而不失棱角的嘴巴。僅一眼,西利亞火燙般跳開視線,可道文的嘴唇如磁石般吸附他,他看,又不看,又看,又不看……目光撲騰得像只蝴蝶。
這時,道文撩開最后一層遮羞布。
“你夢見我了,”他慢條斯理地說,“所以才會這樣……西利亞哥哥。”
隱秘被戳穿,西利亞的思維一片空白,脊背一緊一緊,精神的鞭稍威懾著劃過,而道文的眼神倏然癲狂,飽含扭曲的肉yu與黏稠的渴望。
“道文……唔。”
恐懼還沒來得及攀升,道文已吻住了他。
出人意料的溫柔。
像春燕銜住一朵花。
第18章 繆斯(十八)
道文吻得纏綿、溫存,比雛鳥的細絨更輕柔無害。
這與他狂亂炙熱的眼神不相符,為此,他克制得連【指尖】都在脹痛。
他的【腕骨】處化開了一層透明脂膏,皮膚晶亮油潤。
那是麝香、海貍香與東方秘油的混合物,氣味靡麗【】,幾年前被宗教審判庭劃入禁藥之屬,藥劑師只敢偷偷賣給老主顧……
事實上,它并沒有那麼神奇。
它是一種味道魅惑的香膏,能稍微引燃熱情,僅此而已。
可西利亞仍被誘惑了,他被誘惑得暈頭轉向,意亂情迷,這不怪他,道文簡直是在處心積慮地勾引他。
燭光黯淡,水霧熏蒸,洗衣房中逼仄悶熱,而這一切在西利亞心中孳生出一種微妙的愜意與安全感——他們只是一對兒不起眼的小壞動物,小壞蟲兒,頂小,頂隱蔽地躲著,連全知全能的圣靈都覺察不到他們的存在,他們扭纏在墻角,悸動地偷吃彼此的嘴唇,悸動得像饑腸轆轆的乞兒捧起新出爐的烤面包。
面包香甜、滾燙,西利亞被燙得又疼又喘,卻饑餓得拼命啃食,那早已與“不倫之情愛”捆綁為一體的精神鞭笞在西利亞脊背激起幻痛,可道文的誘惑力太強,西利亞忍受著幻痛……
他疼痛地接吻。
屋脊,霧汽凝實成水珠,嘀嗒墜落,卻掩不住那曖昧濕膩的細響。
氣氛太旖旎,有那麼美妙的十幾秒鐘,西利亞被蠱惑得失神,他嘴唇微張,小貓兒般露出一丁點柔紅的舌尖,任人褻弄……
直至與悖德愛欲捆綁的幻痛層疊堆積,攀至巔峰,再無法忽視。
西利亞耳畔鞭稍爆響。
恍惚間,罪孽引發噩夢般的幻覺,圣靈死氣沉沉的指尖自云端降臨,撩起洗衣房一角,椽木、磚瓦,皆如床帷般柔軟,形變褶皺,圣靈圣潔得空無一物的蒼白瞳仁直直凝視著那悖德的茍合……祂禁止,祂審判,祂裁決。
西利亞驚鳥般撲騰起來。
初次被強吻時他僅僅感到驚慌害怕,因此并未觸及那場酷刑留下的精神烙印,可此時……
“不行,我們不能,道文……”西利亞掙扎得像條小蛇。
“同性是犯罪……”他說。
“西利亞哥哥,求你。”道文的吐息燙得像巖漿。
他禁錮住了西利亞,
嘴巴卻在吐露哀求,
軟硬兼施,
不擇手段,
“別拒絕我,愛我,疼我,求你……西利亞哥哥,我是個可憐的瘋子,疼一疼我吧……”
“等等,道文……我的【背】,”
西利亞嗚咽,
可憐地吸著鼻子,
“我的背好疼,像鞭子抽……”
對道文的愛欲從未如此鮮明而濃郁過,它們猝然現身,隨即便無賴般死死膩住,揮之不去,它們徹底喚醒了西利亞十九歲盛夏的噩夢,將它從潛意識的深海撈出水面。
白袍兄弟制造出的慘嚎與猩紅血漿……
據說白袍兄弟都是自小生活在圣堂,身心皆純白無垢的“潔凈者”,連衣食起居的至細微處都要嚴格遵守圣堂戒律,正因如此,圣靈恩賜他們神力與威能。白袍兄弟的懲戒與普通人不同,具備深遠而切實的威懾力,對愈虔誠馴順的教民愈有效力。
“……疼?”道文終于結束了那個綿長的吻,他用涼滑的掌心一寸寸捋過西利亞脊背浮凸的骨節,像安撫受驚的小貓兒。
他細致地觀察著西利亞。
西利亞下頜緊繃,冷汗浸透了背部,眸光飄忽,失去焦距,處于半現實半譫妄的狀態……顯然,舊日的陰影籠罩著他。
異于精神健康者的奇詭思維方式使道文輕而易舉地擭取到了西利亞抗拒同性之愛的根源,他不緊不慢,勝券在握,他要碾碎西利亞哥哥心靈中的精神烙印,他從不是一個虔誠的信徒。
“這是犯罪,道文,剛才我們都、都不正常,我們昏頭了,睡迷糊了……讓剛才的事爛在肚子里,求求你,別再……別再……如果有人向教會告密,審判庭會……”西利亞委頓在板凳上,青金交融的眼珠震顫如風中露水,告密,這個音節勾起他最深的畏懼與內疚,他嘴唇翕動著,嗓子卻干啞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