譫妄沖破臨界值,“偽裝精神正常者”的大壩無法承受此等量級的瘋狂,猝然分崩離析,道文瘋得像個鬼,像個被癲癇患者操縱的提線傀儡,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塊肌肉、每一個關節都在自主顫抖、蠕動。
“道文?道文你……你怎麼了?你……”西利亞驚駭欲絕,他清楚道文的腦子一直不太正常,可他極少見到道文如此劇烈的發病。他匆匆別開視線,在目睹某些癥狀后,他面孔蒼白地閉上了嘴,因為他意識到自己必須得采取行動——他戰栗著弓起腰背,勉力縮小身體,像在暴躁的公牛面前手忙腳亂地卷起紅布,他試圖減少“他的存在”本身對道文產生的刺激。
“……抱歉,我失態了。”道文的癲狂并未持續多久,或許是因為潛意識中他知道西利亞會被他病態的一面嚇到,于是,短暫的十幾秒后,道文毫無預兆地、閃電般恢復了常態,切換速度之快就仿佛他從未發瘋。
他的模樣仍舊那麼英俊、優雅,他重新用手撐住西利亞身后的柜門,熟稔地、挑逗地,像個風月老手,而不是一條瘋狗。
“我的瘋病偶爾會發作。”道文用食指點了點額角,語氣尋常,仿佛他說的是“我偶爾會傷風感冒”一樣,“你不會因為這點兒小毛病就嫌棄我的,對嗎,西利亞哥哥?”
而西利亞已經蜷縮得像顆豆莢了。
“不……我不會。”他結結巴巴,嚇得直抹眼淚,“我不會嫌棄你……”
第22章 繆斯(二十一)
西利亞稍稍躬身,窘迫地扯著裙擺,蹭出道文的衣帽間。
外面,數盞枝狀銀燭臺與煤油燈正靜默燃燒,光焰烘烤著燈具周圍用來提升亮度的金屬與云母片,亮煌煌地映著道文臥房正中的……
那上方,織物層堆厚積,自蓬白松軟的羽毛靠枕,到孔雀藍天鵝絨褥墊,以及最上層的石墨色錦緞罩單,再到其四周鋪滿地板的、潤澤油亮的獸皮與花簇厚密的波斯地毯……那不似供人類休憩的家具,而像某種異物盤踞的、奢華靡麗的巢穴,抑或一面偽裝手段高明的蛛網。
西利亞僅是用眼尾瞟到它,耳朵便倏地燒了起來。
他很久沒進過道文的房間了。
他從不知道道文對室內陳設的口味竟是這麼、這麼……令人臉紅。
“我該回去休息了。”西利亞緊張地別過臉,嗓音干澀,“晚安……道文。”
“回去?”道文目光如針,尖銳刺探。西利亞不堪癢痛,心思被戳破,種種隱秘細膩的念頭淌了一地,任由道文檢視……不,那簡直是視jian。
而道文的眼神逐漸變得陰森、嘲弄。
“你搖擺不定,西利亞哥哥。”他慢條斯理地閱讀他,“你愛上了我,但你仍然在考慮‘離我遠遠的’,那些根深蒂固的東西在你腦袋里,還沒有拔出來,你彷徨,在岔路口猶豫不決,或許你不會真的拋棄我……但我不打算承擔風險。
他擭住西利亞的手腕,一扯,西利亞踉蹌著撲在石墨色罩單上。
“上去。”道文輕輕地說。
……
片刻后。
西利亞小心翼翼地挪動,側身,把頭貼在軟枕上。
為了與道文保持距離,他訕訕地在邊沿躺成細窄的一條,一翻身就能摔下去。
他抗議過了,可抗議無效,道文心如鐵石,不準他脫離視線一步,自然也不準他回臥房,何況他的抗議缺乏力度,被來自道文的you惑侵蝕得軟綿綿的,更像調情和撒嬌。
絲裙溜滑,易位移。為避免不雅,西利亞攥住裙擺,死命往下扯,以便遮掩。他的手指骨節因過度用力而缺血蒼白,直至絲線繃得太緊,發出細膩的裂帛聲。
他不慎將蕾絲邊綴扯得脫線了,那花邊破爛邋遢,曖昧地垂墜著,像殘紅,或敗柳。
這使他的面頰脹得更紅了。
這時,道文欺上來。
墊子下沉,窸窣作響。
道文指尖挑著個搖搖晃晃的東西,是兩個皮革質地的手環,卡扣帶鎖,由一條細長的鐵鏈相連。
顯然,他早已備好了這東西,只是一直忍著不用罷了。
“戴上它,西利亞哥哥。”道文眸光幽涼,“你一只我一只,否則我將整夜都無法合眼……我會擔心你逃跑。”
“一定要……這樣嗎?”西利亞囁嚅著,可他已慣于受脅迫,他嘴上嘀咕著,卻馴順地伸出手。
冰冷皮革裹住手腕,抽緊,卡簧彈響。
再重復一次。
兩人的手腕由金屬鏈栓在一起。
道文腕骨粗壯,青色血管微凸,箍上那條油亮的、情se的黑色皮革手環,不僅不顯違和,反倒有種困獸般的野蠻xing感。
上好了鎖,道文枕在另一個軟枕上,伸出大理石般冷白的手,與西利亞指尖相觸、掌心貼合,旋即,稍稍錯開角度,五指倏然滑入西利亞的指縫,使十指交握緊扣。
“唔——”西利亞倒抽一口冷氣,鼻翼沁出細汗,十指相扣對他而言過于刺激,即便是裙裝也難以全然抵消那種悖德感。
“牽手……也會痛?”道文并未急se失望,反而愈發躁動,“你知道你對我的yu望有多強烈嗎,西利亞哥哥?你渴望我,渴望得像條沙漠里的魚,你敏感得連和我牽一牽手都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