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斯》》第47章

  幸好勞倫佐給出了足以令人信服的解釋:一來,他認為約瑟佩在儀式中侍奉得相當用心――這一點無可指摘;二來,他認為他的祈禱與神術或可療愈約瑟佩的殘疾,他希望約瑟佩能陪他進行一番嘗試。

  約瑟佩渾渾噩噩地乘上勞倫佐的駕輦,職務變更得太突兀,他只來得及與掌院修士道別。其實他本該在弗朗西斯圣堂停留至少一夜,打點行裝、料理完手頭的工作、交接其他工作、與修士兄弟們告別等等,但勞倫佐吩咐他一切從簡。不得不說那低沉微啞的嗓音中透著一股急不可耐的、焦灼的味道,像頭饑餓得口涎橫流,恨不得立刻將小綿羊拖回巢穴生吞活剝的餓狼……可約瑟佩已激動得昏頭了。況且,自打他的職務變更為“圣宮內務修士”的一剎那,他的心智、靈魂、肉體三者便已完全屬于勞倫佐,他必須無條件服從“圣者”的每一條圣喻,無論那乍聽起來有多荒誕,多難以理喻,皆因教義所言――圣者行事,必有其理。

  然而,勞倫佐的圣喻中唯有一條令約瑟佩不敢聽從――

  約瑟佩謙卑地提出他沒有資格乘坐圣者駕輦,他完全可以像其他圣宮修士一般走路回去,他會慢慢跟在隊伍末尾,而勞倫佐……勞倫佐用那雙深灰色的眼珠瞟了他一眼,用修長強悍的單臂箍住他,輕巧地一提,擺布娃娃一樣把他放在轎廂里的絲絨軟墊上。

  約瑟佩手足無措地坐在那兒,嘟嘟囔囔地為自己的僭越告罪,臉脹得通紅,十根手指緊絞。他深陷譫妄,與圍攏撒禮尼圣禱廣場的數十萬教民一般,對實景毫無察覺――

  他身下所坐的并非絲絨軟墊,而是巨蟒涼滑致密的鱗片。

  西迪的蛇鱗乍看是一種極美的淡青水色,沉淀了一整個春日的瀲滟湖光,而鱗片邊緣與凹陷的紋理線條則稍染了一抹灼目的熔金色,青金不融,雜駁分明,鏤金砌玉般美得懾人。

  那蟒身粗壯,約瑟佩側坐在蟒背上,雙腳離地很遠。一雙小白鞋懸在半空,隨西迪爬行肌肉伸縮而微微擺動,猶如一種不知情的勾引。西迪朝圣宮蜿蜒爬行,時不時回轉那顆碩大可怖的蟒頭,用幽涼豎瞳死盯著約瑟佩的小白布鞋――那個部位差不多就是小彩蛇軟乎乎的尾巴尖兒。

  想到那一小截彩色尾巴尖兒,西迪簡直都快……瘋了。

  k亢奮得弓起蟒背,使蛇腹稍遠離紅毯。

  會變的,k會變回去的。

  西迪具有以魔神血肉污染、異化人類的能力,他能夠通過一些【手段】,使約瑟佩的肉身發生“轉變”……

  然而,“轉變”是一個相當漫長艱辛的過程,是血肉與細胞層面的一場戰爭。在初始轉變階段,約瑟佩羸弱的人類之軀必須處于身心健康、精力充沛的狀態,并得全身心地接納西迪賜予他的【一切】,虔誠地迎接“轉變”,否則……來自約瑟佩的精神抵抗或身心的虛弱低落皆有相當大的概率導致轉變失敗。

  自然,等到約瑟佩進入第二轉變階段后,身為半人半蛇的約瑟佩就不會再出現轉換失敗的問題了,因為蛇人強悍的體質足以讓他應對轉變過程中的種種考驗……

  正因如此,西迪在現階段不敢干得太過分,他得委屈自己演演戲。

  不過,花言巧語虛與委蛇正是蛇類的天賦。

  這不難。

  西迪第無數次扭頭盯視約瑟佩的腳。

  其實,這雙穿著小白鞋的腳丫也頗為……

  約瑟佩身處圣者駕輦,太緊張,腳趾不斷蜷縮、放松、蜷縮……趾關節將白鞋的柔軟布面撐出幾枚圓潤可愛的凸起,拱來拱去。

  頗為可愛。

  倒也不比尾巴尖兒差多少。

  “嘶嘶――”讓我嘗嘗。猩紅蛇信彈出。

  那極細的尖端處稍稍在約瑟佩踝骨觸了一下,碰得極輕,就算不用幻術麻痹感官,約瑟佩也沒什麼感覺。

  接著。

  四輪馬車忽然顛得要命,八匹駿馬瘋了似的呈蛇形狂奔,約瑟佩小小驚呼一聲攥住扶手,好在車夫氣呼呼地甩了幾鞭子,馬車很快恢復了平穩。

第36章 蛇嗣(七)(無垢白袍。...)

  圣宮餐室。

  約瑟佩端著一盤食物,慢吞吞地挪到角落。

  來圣宮擔任內務修士近一周,他與其他修士仍談不上熟絡,縱使他極力向那群陌生修士表達善意,搶著干活兒,討好地攀談,生怕再次淪為遭人排擠欺凌的可憐蟲,然而……或許是圣宮戒律格外嚴格的緣故,圣宮修士們的性子個頂個沉悶寡淡,肅穆如活偶,他們只會機械地回答問題、中規中矩地應付攀談,不像弗朗西斯圣堂那樣有一群熱衷于背著掌院修士說笑玩鬧的小伙子。

  譬如說眼下,餐室中進晚餐的幾十名修士皆恪守教條,他們默不作聲,面目模糊,刀叉輕磕瓷盤聲與咀嚼聲細密堆疊,隱隱透出蒼白單調的節奏感,如昆蟲振翅。

  其實約瑟佩不討厭這樣的氛圍,生活在一眾木訥寡言的清教徒中至少能使他不受欺凌,摸清了這兒的“規矩”后他甚至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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