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頓盛宴過后,約瑟佩的無垢白袍一片狼藉,血汁橫溢。
猶如屠夫。
他破戒了,他被暴食之罪玷污了,而他對此一無所知。
他吃胖了一點,這使他變得更好看了,以前那種削瘦多少有些病態,現在他的肩胛骨不再那麼突兀地支出來,身體在肥大的白袍籠罩下也不那麼打晃了。
他打了些水,清理面部、雙手,以確保沒沾上面包屑或菜湯,隨即依約來到勞倫佐的私人小圣堂。
……
勞倫佐已經等在那兒了,他在圣壇前布置了一些東西,念珠、草藥、經文……
約瑟佩乖順地跪坐在k面前,臉色紅潤健康,神態虔誠。
顯然,他已做好了接受“治療”的準備。
勞倫佐神態莊嚴肅穆地誦念經文,隨即從圣壺中斟出滿滿一杯清水。
“喝下這杯由我賜福過的圣水,我的孩子。”勞倫佐的嗓音略微嘶啞,“我相信它會治療你的殘疾。
約瑟佩接過圣水,他不假思索,仰頭灌下一大口。
而他險些當場嘔出來……
這杯圣水的味道竟極其、極其難以形容……
它的氣息腥甜如血液,質地濃稠,糊在嗓子眼,像一大塊半化的果凍。
“我往里灑了一小撮圣鹽。”勞倫佐面無表情地說。
“抱、抱歉,我以為只是清水……”約瑟佩強忍嘔吐欲,對勞倫佐的虔誠與信賴使他勉力將這血液味道的圣水咽下。他面頰憋得通紅,眼尾淚珠閃爍,睫毛一下就打濕了。
勞倫佐翹了翹唇角:“你喝得太快了,慢一點,給我一點時間……”
“是……圣父。”約瑟佩乖乖地低下腦袋,小口啜飲起來。
果然,或許是適應了的緣故,那股怪味兒漸漸地沒了。
這確實只是一杯加了圣鹽的水。
第37章 蛇嗣(八)(無定血肉。...)
杯中物流至胃袋。
沉甸甸,暖烘烘。
這杯灑了圣鹽的清水如烈酒般直沖顱頂,約瑟佩面頰酡紅,挺得筆直的身板軟泥般緩慢委頓,像是醉了。
蘊藏有幻術、譫妄之魔力的蛇魔細胞涌入約瑟佩體內,混亂其意識與感官――蛇魔細胞帶來的副作用。約瑟佩視野中的事物形狀畸變,色塊飽和漸深,線條重影,燭火拖曳出悠長光軌,大理石磚上的淺褐花紋如牛乳中的可可粉般旋轉扭曲……
圣堂壁繪中,諸圣徒清癯肅穆的面容漸染妖異,他們那裹得連只螞蟻都爬不進去的無垢教袍溶解化散,肢體如樹木氣根般浮凸、糾纏成一團無定之血肉,許多慘白、光裸的手臂與赤足如嫩芽般從那血肉團塊中擠出……
褻瀆!
這可怖的、褻瀆圣徒的幻覺……
然而,約瑟佩的憤慨稍縱即逝,他的神識渾渾噩噩,萬千思緒奔流飛掠,難以捕捉。
恍惚間,約瑟佩覺得他咽下的圣鹽水猶如億萬只微渺活物,oo@@地鉆挖著食管與胃壁,企圖尋覓出路。
那不痛,只是令人覺得炙熱,那些燙乎乎的水流經四肢百骸,竟使約瑟佩在細微灼痛中察覺到一絲愜意……
這是圣者賜福之水,蘊含神術之力,可治愈殘疾――這個天真的念頭在約瑟佩腦內反復滾過,于是他主動放松肌肉與神經,讓“圣水”讓他的血管中暢行無阻。
“回到你的房間,蓋嚴被子,好好睡一覺……”勞倫佐腔調沉緩,透著一股催眠的意味。
他扶起癱軟在圣龕前的約瑟佩,一手扣住約瑟佩單薄的肩,一手勾住膝蓋彎,將約瑟佩打橫抱起,語調頂溫柔,好像他在說什麼情話似的:“這些天你會出現一些不太舒服的‘癥狀’,高熱、幻覺、疼痛,這是治療所必須承受的,你需要充足的睡眠、食物與圣水以便承受它們,記住,承受,而不是抗拒……”
朦朧間,約瑟佩意識到自己正身處圣者臂彎中,惶恐與僭越如鋼針般狠戳神經,幾乎將他從重度譫妄中驚醒,可勞倫佐的語氣那般輕柔溫軟,那襲圣者白袍散發出的檀木香又如此令人心安。
走動間,掛在勞倫佐頸項處的白薔薇念珠淺淺搔刮著約瑟佩的面頰,弄得他又癢又害羞,又受寵若驚……
于是幾秒鐘后,他再次被蠱惑了,他用柔軟紅熱的臉蛋抵著勞倫佐肩頭,懵懂而順從地應道:“是,圣父。”
“飲下經我賜福的圣水,承受我賜予你的一切,不得有絲毫抗拒,無論這些天你的感官發生了什麼變化……”勞倫佐聲勢威嚴,“約瑟佩,向我發誓,否則我無法治療你的殘疾。”
“我發誓,圣父,我會飲下經您賜福的圣水,承受您賜予我的……”約瑟佩羞恥得腳趾蜷縮,連無遮擋的手指亦染上了薄薄的桃色,他越說嗓音越低,他隱約覺得這看似表達臣服的誓言中有一絲破戒與墮落的味道,如隱藏在奶酪孔隙中的鼠藥。
“一切。”勞倫佐步步緊逼,他薄唇開合,蟄伏在口腔中的鮮紅舌頭呈現出非人的【細長】,尖端詭異地分岔,在他說話時偶爾卷起“嘶嘶”的細響,“重說一遍……嘶嘶。”
“我發誓,圣父,我會承受您賜予的……”約瑟佩心跳狂亂,艱難地調動聲帶,“……一切。”
吐出最后一個音節,他似是氣力不支,頭顱軟綿綿地向后仰去,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