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叔喊他:“哎?少爺,這麼晚了您去哪?”
江醒丟下一句:“不用管我,我有事,不回來了。”
他推開門,消失在風雪里,外面的寒風裹著夜色卷了進來,雪花紛紛揚揚的落滿了枝頭。
海市中心醫院很忙碌,來去匆匆的人們身上都帶著寒氣,江醒也不例外。
他打聽了很久才找到紀煦奶奶在哪里。
手術室的燈還亮著,但門口不見人影。
江醒氣息有點亂,找了半天,在樓梯口找到了坐在臺階上低著頭,正放空發呆的紀煦。
其實他們也才幾天沒有見面。
但是老天很會開玩笑,誰也沒想到再見面會是在這種地方。
江醒斂了聲息,沒發出動靜,一步步走下臺階,坐在了紀煦身邊,然后握住他冰涼的手,揣進了自己兜里——
就像之前紀煦給他暖手一樣。
江醒輕聲道:“還好嗎。”
紀煦才有知覺似的,緩緩扭過頭,他眨眨眼,似乎想扯出一抹笑,但是失敗了,臉上的表情一瞬間讓人以為他要哭了,但是他沒哭。
片刻后,他開口,聲音嘶啞:“……你怎麼來了。”
樓梯間很冷,還有下面飄上來的煙味,以及打電話的絮聲、咳嗽聲、壓抑的哭聲。
江醒安安靜靜的看著他。
他剛去云照上學的時候,渾身都豎著尖銳的刺,用不耐煩和冷漠對抗周圍的一切,把自己隔離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僅僅不到半年的時間,他身上的尖銳像是被溫度融化的蜜糖,也能去學著關心別人,不用擔心自己會傷著他們了。
江醒捏捏紀煦冰冷僵硬的手指,說:“我覺得你冷,來給你暖暖手。”
紀煦鼻尖有點酸,“我不冷。”
江醒順著他:“好,是我冷,你給我暖暖好嗎。”
紀煦終于靠過來,下巴抵在江醒的肩膀上,閉了閉眼,疲憊又茫然:“江醒……我奶奶出事了,我都不敢去手術室門口守著……”
“我一個人很害怕……”
他真的很害怕。
他哥之前來學校看過他一回,說是在國外和他爸媽進行一個項目,可能聯系不上……打不通家里人的電話對他來說是常事。
但是這次不一樣。
他不能讓爺爺也跟過來,奶奶出事,爺爺不能再出事了。
江醒無聲地拍了拍他的背,沒問他家里其他人,心中鈍鈍的有點疼。他不擅長安慰,但現在很想說點什麼,叫紀煦別這麼難過。
“紀奶奶會沒事的。”
江醒想了想,認真道,“她那麼溫柔和善,在我成年的時候給了我祝福,也給了你祝福,我們可以現在把祝福還回去,她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她最疼你了,知道你把祝福還回去,肯定會好起來,再唱一遍祝福詞你給聽……”
察覺到紀煦緊繃的身體,江醒低聲道:“這里冷,我們去門口等吧,我陪你。
良久,紀煦點了點頭,無聲攥緊了江醒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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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半夜的時候,手術室的燈熄滅了。
醫生出來,對守在外面的兩名少年說:“手術很成功,老人家已經脫離危險期,明天或者后天就能轉到普通病房,沒有什麼意外的話,就可以轉院了。”
海市病房緊張,沒什麼問題的病人,一般會被建議轉到當地醫院休養,或者是直接回家。
紀煦恍然,一直提著的心倏地落地,腳步都在發飄:“謝謝醫生……”
醫生:“還有后續的住院手續和費用,家屬去確認一下。”
紀煦:“好。”
紀奶奶被推進了監護病房里,他們暫時不能進去。
除去手術費,紀熙身上剩下的錢其實不多了,還好趙哥已經和其他人說,把下個月的分紅提前幾天打進了他卡里。
但等到交完剩下的,他身上就剩下幾百塊錢了。
接下來奶奶的修養又不能馬虎,又是一筆不小的錢。
紀煦捏著手機,打算借點錢的時候,江醒遞過來一張卡,眼神沉靜。
“這是我這幾年攢的,里面有六萬多,你先用著。”
這錢是他打算脫離蘇家的,但是事急從權,他還有時間,可以再攢,紀煦卻不能等。
紀煦沒接。
“我不能要,這是你自己攢的錢。”
江醒說:“我暫時用不到。”
紀煦搖頭:“你放心吧,我真的沒辦法的時候,不會跟你客氣的。”
他堅持不拿,江醒無法,只好先把卡裝了回去。
等到所有一切都安頓好了,紀煦手機突兀的響了起來,他看了看來電顯示——
[媽媽]。
“……”
紀煦眉眼間浮起幾分讓江醒都感到陌生的神色。
他頓了頓,站起來給紀煦留了單獨的空間,“我去趟衛生間。”
江醒在醫院衛生間旁邊椅子上坐了下來,終于有時間去看了手機上的信息,挺多的,有陸飛承的,還有阮女士的,也有幾條曾志發來的。
他晚上離開之后,在路上給阮女士發了消息,說自己去幫朋友的忙,然后就一直在陪著紀煦……但是好像阮女士誤會他這個朋友是陸飛承,還專門打電話問了。
沒想到不是。
江醒看了他媽媽最后一條消息的時間,是在兩分鐘之前,那就應該還沒睡。
他嘆了口氣,給阮女士回了個電話:“喂,媽?”
阮女士:“小醒你在哪兒啊,大晚上的還不回家,是什麼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