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名：不要說話

作者：殷榆

第1章 01

收件人：Min

發件人：Charles

時間：2014.03.20

主題：關于07年day2最后一題解法的疑問

湯神你好，

非常感謝你在博客里的往年題解分享！

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曾經寫過的2007年Day2T3（link）？我和同學用博客上的方法寫了一遍，發現總有幾個點超時，我覺得大概是因為我們漏掉了一些可以優化的情況。博客里最后一段好像用到了超綱的數論知識，我們都沒太看懂……請問可不可以解釋得更詳細一些？……

期待你的回復。

Charles

“小時，你的可樂。”

程一時聞聲抬頭，看到陶真真已經端著兩杯可樂走過來，把其中一杯放在了他面前。他仰臉朝面前的女孩笑了一下，接著低頭在聊天框里打字：

「謝謝。」

陶真真在對面坐下，拿起手機。看到消息，她無奈地回復：「知道了，別再說謝謝啦」

程一時則回了一個微笑貓的表情。

兩人開始默默吃飯。餐廳很吵，程一時能聽見隔壁桌的兩個人在說樓下新開的一家奶茶店，以及背后三四個男生正激烈地討論著本周code garlic最后一道算法題。程一時正聽得津津有味時，他看到陶真真單手飛快打字，又朝他晃了晃手機。

程一時低頭便看到了她發來的這條爆炸性新聞：「今年湯總也會去WEC！！」

附圖則是姐妹群的聊天記錄：

May：「速報，今年WEC參會名單里有湯總」

真真：「？！」

陳瑜：「湯總這麼閑？」

小鴻：「55我也想去」

Cici：「研發的妹子們，記得多拍點湯總的靚照！」

WEC，國內某互聯網技術交流會議，每年在全國不同城市舉辦，今年的會議地點則設在內陸Y市。會議不大不小，還沒有重要到每年都讓湯珉出面的程度，往往是Termi的CTO張唯則帶領研發部某個小組過去看個熱鬧，做做展示。

程一時這才反應過來，差點摔了手機。他抬頭看看眼冒桃心的陶真真，平復了一下心情，想了想，裝作鎮定地低頭發送：「他去也很正常吧？」

真真：「我好有壓力」

時：「我也很有壓力。」

真真：「說真的，每次在電梯上遇到他，我都緊張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時：「那我倒沒有這個問題。」

真真：「……」

真真：「小時，快告訴我，你覺得湯總帥嗎？」

對于這個問題，程一時內心的回答是不假思索的。但他還是停頓了一下，做出思考的樣子，最后矜持地回復道：「還行吧。」

真真：「你最好說了真話哦！」

程一時入職Termi公司已經一年多了。陶真真是他在公司遇到的第一個朋友，和他在同一個組，性格直率又可愛，對程一時也很照顧，兩個人很快成為了固定飯友。

不過，盡管兩人都是單身，但程一時知道陶真真對自己沒什麼想法。程一時也知道，他遇到的大多數人都不會對自己有什麼想法——因為他的缺陷是顯而易見的。

說起來，程一時當初給Termi投遞簡歷的時候，其中一個原因便是看到了他們對待特殊群體的政策。求職過程相當順利，無論是學歷還是能力，程一時都在同類型的應屆競爭者中脫穎而出，最終他畢業后來到研發部，成為了一名朝九晚六的普通程序員。

當然，他始終不會是普通的。因為小時候聲帶受損造成的影響，他幾乎沒有辦法在公共場合以正常音量完整地說一句話，這也就意味著，他必須借助通訊軟件，用打字的方式來和別人交流。好在這份工作離不開電腦，代碼比語言更有說服力；更何況Termi的文檔健全，需求明晰，即使只能和同事們線上溝通，也并不費力。

有時候，程一時會覺得，打字甚至比語言交流更有效。聲音會在空氣中消散，文字卻白底黑字，不會憑空消失。這也就意味著，同一句話并不需要因為沒聽清而被重復多遍，說過的話也能被記錄下來，成為過往的憑證。

記錄是程一時擅長的事情。他的博客上記錄著很久以前就開始寫的算法和技術，已經獲得不少人的關注點贊；另外，他還有寫日記的習慣。那些日記，被他存放在另一個誰都不知道的匿名博客上，謝絕了所有搜索引擎的抓取，好像網絡世界上的一座孤島，令他感到安心。

今天的日記照例沒有太大的波瀾起伏。程一時坐在床上捧著電腦，一臉無聊地在結尾寫道：

「今天沒有遇到他，不過聽說他要和我們一起去WEC。」

咬著唇想了許久，他又加了最后一句：

「其實，也沒有什麼值得期待的。」

——湯珉。

夜深了，程一時蜷縮在床上，默念這個名字。舌尖抵住齒齦，發出送氣音；雙唇閉緊，再張開。

這個名字，出現在科技板塊的頭條上，出現在公司吹水聊天群的八卦新聞里，出現在技術論壇口耳相傳的神話傳說中；可它從來不會出現在程一時的日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