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主動點嗎？程一時把整個人縮進被子里，猶豫了一下，又拿起手機，在十分鐘前的聊天結尾續上一句：「我要睡覺了，晚安。」

左等右等，都沒有等到回復。不過說實話，自己睡不睡覺和對方也沒有什麼關系吧？程一時懊惱自己說了一句廢話，痛苦地閉上眼。

不知過了多久，程一時幾乎快要睡過去，突然感覺手中的手機一震。

他立刻醒了，打開手機，看到加粗的字體顯示的名字，心臟已經狂跳起來。

湯珉：「抱歉，剛才沒看到消息。」

湯珉：「你睡吧，我還有點事。」

沒看到消息……真的是沒看到嗎？程一時不知怎麼回事，心里涌出了一點酸澀的情緒，又想，我這樣發消息一定打擾到他了。

程一時：「那你繼續忙，不打擾你了。」

很快，手機又沒有動靜了。

程一時握著手機呆了幾分鐘，翻身坐起來。他回去看之前的聊天記錄，心里有越來越后悔的情緒：自己怎麼會自信到產生幻覺，覺得湯珉會對自己有意思？

無論是網上聊天虛幻的語氣，還是現實世界里殘酷的事實，程一時怎麼都計算不出來，兩個人那萬分之一的相襯的可能。

程一時再次把自己埋進被子里，蜷起腿，或許是因為天氣，手腳都有些冰涼。

湯珉究竟是怎麼想的？他沒有再提到數月前的出差，那次令程一時無地自容的尷尬時刻；程一時當然也絕口不會再提起。可是，不提起就代表沒有發生過了嗎？難道就算發生了這樣的事，湯珉也仍然愿意和他做朋友？

或者湯珉只把他當作曾經的Charles，想要重拾這一段網友情誼？

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湯珉不要再來找他了。程一時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不對，但他已經全然地沉溺其中，再沒有一絲回轉的余地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唯一的方法就是不去想它。時間已近年關，最近的工作量也明顯增多，十二月末，他們的無障礙項目第一階段開始準備收尾。一月中旬有結項匯報，一班人忙死忙活終于成功通過了結項，交完一堆材料，總算有了點年終的感覺。這算是程一時在公司第一次負責一個項目，雖然很小，他也并不是唯一的負責人，但他依舊把這次結項匯報看得無比重要，其中的成就感，不是最后的一句“通過”就能概括的。

湯珉這段時間倒沒怎麼出現過，想必還有許多別的事情需要他忙碌。程一時沒有再想著要躲他了，因為，更大的場面即將到來——這是無論程一時，還是其他所有員工都無法逃避的——公司年會。

研發組要在年會上表演跳舞的消息很早就傳開了。因為人數限制，上臺的人靠報名和隨機數選定，程一時看到名單時剛慶幸自己沒被選中，轉頭就看到了陶真真的名字。這段時間他每天聽著陶真真關于排練的抱怨，反而覺得她樂在其中，承諾會幫她錄上臺表演的視頻，心里也同樣開始期待這個一年中有如派對一般的活動；真正等到年會當天，所有人都無心工作了，陶真真連午飯都沒怎麼吃，一心只等著晚上的表演，和表演后的自助餐。

一切流程都和去年差不多，先是用幾個節目炒熱氣氛，再是一眾大佬上去講話。攝影師拿著單反在下面狂按快門，輪到他們期待已久的舞蹈時，程一時舉起手機錄視頻，坐在他身邊同樣沒有被選中的幸運兒李忱已經快要笑瘋了，視頻的背景音里全都是他的傻笑聲。

下一個便是湯珉上場。背景音樂終于安靜了一些，全場掌聲雷動，湯珉接過話筒，帶著一如既往的笑容感謝員工付出……大家都聽厭了，湯珉加快了語速，很快地略過這一段。

程一時手機還拿在手里，想了想，決定舉起手機拍一張照片。就一張，反正只是順便，他心里這麼想著，快速地抬高鏡頭，按下了快門。好在這唯一的一張對焦沒有失敗，程一時低頭翻了翻照片，心里贊嘆他今天的西裝很好看，再抬起頭時，湯珉已經講完了。

最后一個經典環節是抽獎。程一時握著三位數的號碼，從開始直到結束都沒有等到臺上的張唯則叫到自己，倒是隔壁有人抽到了藍牙音箱和投影儀。中獎的概率實在太低，程一時打開朋友圈看了看，有不少人放出照片，曬他們剛抽到的獎品。陳瑜也曬出了她的參與獎——一個貓玩偶，上面印著Termi的logo。這只貓是是公司的吉祥物，程一時想要很久了，于是他懷著羨慕又嫉妒的心情在下面評論“好想要”，還加了一個可憐的表情。

過了一會，底下出現了一排同樣的評論。

程一時收起手機，決定不再看這些曬獎品的人，站起身去拿吃的。每年年會的自助餐都是大家一致公認的最愛環節，今年程一時已經沒有了去年身為新人的拘謹，反正也沒有人來找他搭話，不如放開來大吃一頓——他和陶真真第三次在海鮮區相遇，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里幸福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