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時就在這個瞬間睜開了眼睛。他看到湯珉帶著隱約笑意的雙眼，仍未搞清楚狀況，那雙眼睛便向他靠近，湯珉在他唇角留下一個親吻：“早。”

剛醒過來的聲音帶著幾分慵懶的磁性。程一時很喜歡見到早晨的湯珉，因為那是尚未來得及穿上西裝進入完美狀態的伴侶，而他出于私心，更喜歡對方的不完美，仿佛只有在這個時候，對方才能夠完全地屬于自己。他為自己的這個私心而感到小小的羞愧，于是垂下眼睛，湯珉卻再次吻了上來，舌尖撬開他的牙關，讓一個普通的早安吻瞬間變了意味。程一時愣了幾秒，開始以同樣的熱情回應，彼此都感覺到對方的欲望，在早晨溫熱軀體的接觸下無所遁形。

他往后縮了縮，意思是不想再做了，湯珉卻不依不饒地壓上來，吻了好久才肯放開他。

“不許再逃走。”他的語氣都變了，隱約帶著些威脅，“否則……”

聽了半天也沒聽到下文，湯珉想了一會，始終還是想不出否則應該怎麼樣，于是又嘆了口氣，眼神復雜地看著他。

“否則……我也拿你沒辦法。”

“不會了。”程一時微微抬頭，貼著對方的唇角，用氣音說道，“不會走了。”

兩個人躺下來抱了一會，湯珉也知道昨天放縱得太過了，出于身體考慮今天也不應該繼續，于是只能等待欲望自行消解。難得放晴的周末，他正在想今天的計劃，程一時卻一直盯著他，突然在他耳邊道：“湯珉。”

湯珉微微側頭，好看的眉毛揚起，向他露出探詢的眼神。

愛意是最難開口的。曾經他在日記里寫，在心里默念，但那些語句充滿著閃爍的隱喻，從未浮起于水面。如果心里想的，都要說出口……

“我覺得，我每天都會更愛你一點。即使是分開的時候。”

湯珉為他的直白而微笑起來，可惜一聽到“分開”兩個字就反射性頭疼，他摸了摸程一時的頭發，示意別再說了，程一時卻繼續道：“我不知道，你對我是不是也有同樣的感覺。

“我好像除了愛你，就沒有別的優點了……”

“可是，別人也愛你。”

湯珉微微皺起眉，隨后明白了他的意思。

“還有誰愛我？我看不到，”湯珉湊近他，與他的雙眼對視，“我只看到了你。我看到你很努力，也很優秀，比大多數普通人都要優秀；你那麼誠懇，那麼有趣，你的心那麼珍貴，我怎麼會視而不見？”

程一時聽得幾乎愣住，他眨了眨眼。

“你總是這麼會說。”

“那是因為，我一直以來都是這麼想的。”湯珉伸手摸了摸他泛紅的眼角，“好了，不要懷疑我，也不要懷疑自己。”

程一時點了點頭，神情卻并沒有放松下來，仿佛還在想著什麼，沉默許久后，突然悶悶不樂道：“還有。”

“還有？”湯珉差點坐起來，這個詞昨天被說了好幾遍，幾乎已經成了他被控訴的標志，“快說完吧。

“董立行也喜歡你，你知道嗎？”

程一時大概不知道，他說出這句的時候，表情有多麼委屈。湯珉忍不住伸手攬住他，學著他的樣子把嘴貼在他耳邊。

“程一時，你笨不笨啊？”他笑道，“你這樣告訴我，有沒有考慮過后果？如果我原本不知道，你不就是在幫別人表白麼？而且你確定我們要在床上聊一個根本沒關系的人？”

可是這確實是他一直在糾結的問題，程一時有些生氣了：“那你到底知不知道？”

湯珉收起笑容，認真道：“他不喜歡我。”

程一時：“？”

“小時，誰喜歡我，我還是分得清的。他只不過想博我好感，讓自己的工作更順利罷了。他利用我，我不介意，我從來都不介意別人利用我。但……”

“可是他真的喜歡你！”

湯珉微微皺起眉，想了想，說：“那也和我無關。

程一時仍然氣鼓鼓的，湯珉因為他少有的激動而再次笑起來，捏了捏他的臉。

“你是在吃醋麼？我真的不知道。我其實對很多事情都無所謂，只要對我沒有損失，我都不會去關心。本質上，我才更自私吧？”

“但我現在知道，我和你是一個……整體。”他一手在空中畫了一圈，“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你的感受，對我來說也很重要，我以前不夠留意，可能因為太久沒有談過戀愛……”

“其實我很高興，你會這麼想，這麼說出來。雖然有點惡劣，但我承認我很喜歡你吃醋的樣子。”

他捏著程一時臉的那只手仍然沒有放下，改為用手背蹭了蹭對方發紅的臉頰。程一時沒有回應，顯然還在想湯珉說的那番話，湯珉靜靜地看著程一時，思考良久，突然道：“小時，搬來和我一起住吧。”

程一時驚訝抬眼。

“那樣的話，我們就有更多的時間了。”

回想他們矛盾的源頭，會不會相處時間不夠才導致兩個人沒有足夠的空間向對方坦誠呢？程一時知道他話里潛藏的意思，但他也意識到，湯珉是在提出同居。同居意味著兩個人生活的徹底磨合，而湯珉，真的能接受他的所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