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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真的群星閃耀時》第38章

不然我把他郵箱給你?”

項真道了謝,記下那一長串郵箱地址,回到車上趴在方向盤上給云老師寫郵件。他很少寫郵件,大學畢業后基本沒有用過郵箱,措辭便覺得困難,不好像私信那樣親昵,又不愿意客氣生疏。

他先是寫:云老師,你是不是出差啦?怎麼都不聯系我的?

寫完讀了一遍,賭氣的意味太重,怕云老師以為他在生氣,又刪掉,重寫:云老師,我想你了QAQ你是不是出差啦?給我回個信好不好?

這次仿佛好些了,項真斟酌片刻,又覺得口吻輕佻,并不像一封郵件。他刪掉了那些他常用而又未必有意義的部分,只留下平鋪直述的句子。

項真盯著郵件發送中的畫面看了一會兒,眼睛有點兒泛酸。冷氣開得很低,車窗全都鍍了防曬膜,是為著云老師怕熱又怕曬的緣故。可如今云老師不在這兒,車內氣氛便顯得孤寂陰森。

他隨手把手機拋到副駕駛座,不敢多看一眼。回程遇上晚高峰,項真堵在三環的洪流里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家,手機卻始終安安靜靜,不曾亮起。

晚飯時吳越來電話,問他要不要去喝一輪聊聊天,項真拒絕了。

他回到家,把自己塞進被子里,難得地沒有流淚,只是心中憂郁,講不出又放不下。

云老師出差去了。他的視線聚焦在千萬光年外的星星,還剩下一點點,一點點余光。

項真連這一點點都拿不到。

程振云的電話在午夜打過來。項真還沒睡著,抱膝坐在地板上對著窗外的滿月發呆。他被鈴聲驚動,從思緒中茫然抽離,木木地接起電話。

信號不好,程振云的聲音顯得遙遠。他說:“項真?”

項真渾身一震,心中大石落下,眼淚猛地涌出眼眶。他低聲道:“云老師……”聲音里帶著被壓抑的哭腔。

程振云“嗯”了一聲,停頓片刻,像是不知該說什麼,于是又叫一遍他名字:“項真。”

項真這幾天都沒睡好,精神懨懨的,聽云老師這樣溫柔喚他,更是由衷感到難過,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我怎麼就追不上你呢。”

程振云沒說話,呼吸平靜輕緩。

也不知他身在哪里,背景音里一片呼嘯的風聲。

項真一開口就停不下來,郵件里藏起來的委屈一時都掖不住了。他說:“云老師……我好怕啊。你出差都不打招呼的嗎?我真的好害怕……我都不敢睡覺。我好擔心你,又好擔心你不要我了……”

項真顛來倒去地講。若是不開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發呆時生出過這樣百般心思。他想對云老師生氣,又實在舍不得,只好憋在心里,越憋越覺得委屈,抽抽搭搭地流著淚,都不知道怎麼做才好了。

程振云耐心地聽項真哭了小半個鐘頭。他不怎麼說話,線路里只有呼吸聲、電流聲和忽強忽弱的凜冽風聲。項真在這樣的氣氛中逐漸平靜了心緒,疲憊而釋然地嘆了口氣,收住了眼淚。他想著云老師還在聽,有些難堪,有些羞愧,又夾雜著自暴自棄的隱秘快意。他總是在云老師面前失態。

項真咳嗽了一聲,說:“云老師,對不起……我不是生你氣,我就是有點兒難過,忍不住……”

程振云沉默片刻,應道:“你應該對我生氣。”

項真靦腆道:“我舍不得。”

程振云便好似無話可說。

電話里沉默了一會兒。項真剛剛哭過一場,原本提心吊膽的心情舒展了,整個人都顯得懶洋洋的。他不想這麼快掛斷,換了個姿勢倚在窗邊,望著天上的滿月,隨口問程振云:“云老師,你那里天氣好嗎?今晚北京的月亮很好——是不是因為這個我才這麼想你啊?”

程振云說:“我這里風雨交加,無星無月。”

項真:“……”

程振云又說:“你想我是常態,跟天氣沒什麼關系。”

項真:“……”

風聲中,程振云聲音平靜沉郁:“項真,我也想念你。”

第26章

程振云收拾好工位,向接班的意大利人Marsella點點頭,走出了值班室。

七千平方米的探測器在他腳下鋪展開,盡頭與草甸相接。宇宙射線每時每刻都在其中綻開花火,送來銀河深處的信息。

天色將曉,夏季多云的天氣難得破開了一線陽光,高原的風將程振云襯衫衣角吹得獵獵作響。他背著雙肩包走到草甸中,草葉上還沾著昨宵的雨水,草色青青,頗為可人。程振云也不講究,席地而坐,抱出了筆記本。

實驗中心的無線網只覆蓋到室內,這里沒有網絡,亮起的屏幕上是已經緩存好的郵箱頁面。陌生的郵件地址,沒有標題,正文是一句仿佛調情又仿佛真心的問話。

“云老師,我很想你,你還好嗎?”

程振云很好。

他坐了兩天火車進藏,同車廂的是一群信佛的修士。善男信女們虔誠地念佛茹素,手腕上戴著重重佛珠的小女孩兒望著他天真爛漫地笑。凌晨路過青海湖,整個車廂都是驚呼聲和快門聲,夾雜著薯片袋子因為氣壓而爆開的聲響。

他在拉薩下車,路過廣場上熙攘的游客和旅游團的白哈達,換乘去羊八井的班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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