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失格》第5章

大人們懂得粉飾,至少明面上不會把話講得太難聽,可半大的孩子是不懂的。

學校的同學從自己父母那里聽說了宋知的爸爸是變態,都疏遠他,用這件事情來羞辱他。

那時的宋知怎麼能忍受別人那樣說他爸爸呢?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打架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

沒有人和宋知一個陣營,只有我。

我和他做朋友,和他一起接受嘲笑和異樣的眼光,和他一起到處打架,常常掛彩受傷。

在那之前,宋知的媽媽從來不會讓宋知吃虧的,別人欺負了宋知,她無論如何都要討回公道。

可是,自從宋知的爸爸被發現是同性戀,她就變得冷漠起來。

那種冷漠是一種毫無情緒波動的冷漠,好像宋知的爸爸是什麼樣的人跟她沒有關系,宋知怎樣,跟她也沒有關系。

她不再喜歡宋知了,甚至要帶著自己唯一的兒子一起去死。

就在宋知爸爸走后的那個冬天,她關閉了家里所有的門窗,松開了煤氣的閥門,和午睡中的宋知一起躺在了床上。

如果那天不是我正好想找宋知陪我去買書,也許他們真的會死。

被搶救過來后,宋知幾乎是茫然的,而他的媽媽則在醫院里第一次情緒失控,號啕大哭。

她哭著對宋知說對不起,她不應該這麼自私,可是有很多事情,還是回不去了。

宋知的媽媽不再如同對待仇人那般對待宋知,可他們中間隔著一個男人的欺騙,隔著一次未遂的死亡,好像無論如何,都不一樣了。

宋知曾經有多崇拜他爸爸,后來就有多恨。

他恨他爸爸是騙婚的同性戀,懦弱自私、道德敗壞,他也恨這世上其他的同性戀,他覺得他們肯定都是一個德性。

這樣的恨屋及烏很沒有道理,可他固執地這麼恨著。

宋知的這種恨,讓我唯恐自己泄露了自己對他不單純的感情。

為此,我甚至疏遠過他,逃避過他,可是都沒有用。

我們認識的時間太長了,就像兩塊粘在一起的強力膠,很難把對方從自己的生活里完全撕扯出來。

高考原本是一個機會。

我想,只要我們不在一個城市上大學,應該慢慢地就會遠了。

可是宋知實在太滴水不漏,填志愿時抱著他的筆記本電腦坐在我身邊,盯著我填完了我的志愿。

于是我們又一起來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

我們不在同一所學校,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可是,宋知永遠叫囂著要當這個圈子里的絕對 C 位。

有時候他跨越半個城市過來我的學校找我,就為了跟我吃一頓飯,打一場球。

他會說誰讓你這麼忙,咱倆那點可憐的友情,全靠我閑得蛋疼來維系了。

……其實不是的。

忙都是借口,我只是想減少跟他的接觸,可他不懂。

這個傻子,永遠也不會懂。

坦白說,這份感情在心里藏了這麼多年,堵得我十分難受。

我已經不想做什麼癡情種了。

假如我的這份感情有一絲絲的可能得到回應,也許我還愿意堅持堅持。

可事實是,一絲絲的可能也沒有。

人不應該那樣自苦,要舍掉的,終究都要舍掉。

6

陳清焰發消息問我,上次說請他吃飯的話還算不算數。

我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晚上十點。

我滿頭問號:【哥,這個時間點,你確定嗎?】

人間小甜甜:【剛下班,就想吃個餛飩,如果你覺得太晚了不方便,也沒關系。】

我糾結了會兒,還是答應了:【行吧,在哪兒吃?我現在過去。】

人間小甜甜:【我在你家小區門口。】

……真行。

我趕緊換了套衣服,一路小跑出小區,坐上了陳清焰的車。

「陳醫生,我合理懷疑你是有預謀的。」

陳清焰挺無辜地看著我:「我說我是下班兜風兜到這邊,忽然想起你來,你信嗎?」

我微笑:「你猜我信不信。」

十分鐘后。

呃,好像真是我自作多情了。

陳清焰帶我去吃餛飩的小店,就在離我家不遠的地方。

我們在一張四四方方的小桌子邊坐下,一人點了一碗鮮肉小餛飩。

我發現他出奇地沉默,便試探著問:「心情不好?」

「沒有啊,」他微微一笑,「我在認真品嘗餛飩的味道。」

……神他媽認真品嘗味道。

我討了個沒趣,干脆也低頭認真吃餛飩。

吃完餛飩,我倆頂著輪特別圓的月亮軋馬路。

走著走著,陳清焰忽然說:「剛才那家餛飩店開了很多年了。」

我原本在研究地上的影子,聽見他的聲音,抬頭看了過去:「嗯?」

「小的時候,我也住在這附近,那時候我爸偶爾會帶我去那里吃宵夜。」

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憂郁,我以為他是思念他爸,斟酌再三,還是不知道怎麼開口。

陳清焰問:「怎麼不說話?」

我誠實道:「我不是很擅長安慰人。」

陳清焰停下腳步,看著我道:「你可以試一試,萬一我被你安慰到了呢?」

我想了半天:「……接受分別是人生的必修課,陳醫生,你要堅強一——」

陳清焰一下子笑出聲來。

他說:「尤小嘉,我爸活得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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