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沉默著聽陸紹褚責罵。
神色毫無波動。
陸紹褚又緩下語氣,“陸時,你媽最近頭疼,家庭醫生看了好幾次都不見好。我不在家,顧不上,她養你這麼大,你要是有良心,就回來看看。她見了你,會開心不少。”
陸時冷聲道,“估計你不想聽我重復剛才的話。”
陸紹褚好幾秒沒說話。
“打了三十萬在你卡里,沒錢了就說。”
吐了口氣,陸紹褚給完糖,又教訓威脅,“我就當你是青春叛逆期,但我告訴你陸時,我沒少教過你,什麼事都要有個度,我在你這兒,是拿了十分之十的耐心出來,你自己心里有數。真超出界線了,什麼后果,你自己清楚!”
電話掛斷,陸時將手機扔在桌面,“哐”的一聲。
靜靜不動地坐了一會兒,陸時抽出一張白紙,用鉛筆一筆一劃認真寫。
“……見乍開、桃若燕脂染,便須信、江南春早。又數枝、零亂殘花,飄滿地、未曾掃。
最后,他寫下詞牌名,《西江月慢》。
太過用力,屈起的指節泛白,筆尖微抖。字跡在紙面陷下。
視線落在被紙面磨平的鉛筆尖上,陸時拉開抽屜,從里面拿出削筆刀,削鉛筆。
木屑和鉛灰零碎地落在純白的紙上,蓋住了詞牌最后三個字,臟了紙面。
刀片鋒利。
陸時削筆的動作忽然停下。
削筆刀下移,刀刃最后停在左手的手腕處。
冷白的皮膚上,有數道深深淺淺的細細疤痕,醒目又刺眼。
想起刀尖刺破皮膚,鮮血溢出的情景,以及令人清醒的痛感,陸時眼神變得專注。
刀尖下壓,皮膚凹陷,泛起刺痛。
可這一次,陸時卻再沒有用力將刀尖扎進更深。
扔開削筆刀,關上抽屜。
燈下,陸時注視著自己手腕皮膚下青色的血管——
他的血不能浪費。
要是沒血喝,那個小哭包會哭。
第27章 第二十七下
楚喻進教室時, 連李華都還沒來, 大半座位都空著。
章月山正背文言文, 不經意地看見楚喻從教室門口進來, 他揉揉自己的眼睛, 自言自語,“我日, 難道是昨晚刷題刷太多,大早上的出現癔癥了?”
昨晚睡得晚,但楚喻精神很好, 他五指張開, 手在章月山眼前揮了揮, “三、二、一——班長回魂!”
章月山配合地做出往后倒了一下的姿勢, 又轉身,看楚喻把沉甸甸的書包放到課桌上,“奇了怪了,校花你今天這麼早?”
“因為, 從今天起,我就是一個要好好學習的人了!”
說著, 楚喻先拿出濕巾,擦了一遍課桌,擦完,拿衛生紙再擦一遍。接著, 又從書包里掏出一把嶄新嶄新的筆, 五顏六色, 從長到短依次排列。
他書包跟百寶箱一樣,楚喻依次從里面拿出三角尺,橡皮,鉛筆,卷筆刀,熒光筆,印花草稿紙,筆記本,便利貼,甚至還有一個望遠鏡!
章月山指指那一堆文具,“這一堆是?”
“為好好學習做的準備工作!齊全吧?就這草稿紙,我都選了二十幾分鐘!作文常用優美句子里,有一句不是說,機會只垂青有準備的人嗎?我準備得這麼好,機會肯定會垂青垂青我!”
覺得有道理,章月山指尖一轉,指向望遠鏡,“那……這個?”
“我不是坐最后嗎,說不定看不清老師ppt上的小字。我,絕對不能錯過任何獲得知識的時刻與細節,所以準備了這個望遠鏡!”
章月山把這番話在腦子里品味一番,覺得也很有道理!
但誰他媽上課用望遠鏡啊,你是坐在操場上課嗎?
或者,你其實是想看清老葉眼角下的那顆痣?
校花你很有想法了!
這到底什麼高端操作!
陸時今天來得晚,楚喻左等右等,才把人等來。
拿出印著哆啦A夢的藍色保溫杯,楚喻遞給陸時,“今日份的雞湯!”
陸時校服白襯衫頂上三顆扣子都沒系,隱隱露出鎖骨的線條。他面色很冷,眉宇間壓著點兒躁意,也不說話。
把遞來的保溫杯接在手里,又將單肩掛著的黑色書包放下后,就趴課桌上,閉眼睡覺。
見陸時眉頭微微蹙著,楚喻擔憂,“陸時,你……沒睡好嗎?”
章月山倒抽一口氣,在前面看這一幕看得心驚膽戰。
以前分部的人,幾乎都知道陸時有挺重的起床氣,當天的脾氣跟睡沒睡好呈正相關。
高一上學期,課間,陸時正趴桌子上補覺。
有個在學校混成“哥”的高壯男生,聽說陸時是公認的校草,不服氣,就帶了好幾個小弟來挑釁。
那人往過道一站,拍陸時的課桌,拍的一陣“砰砰”響,一邊叫囂,讓陸時抬起頭來給大家看看,到底能不能擔起校草這名頭。
陸時當時頭也沒抬,卻準確地一把抓住那男生的手腕,還沒人看清到底怎麼個動作,就聽見一聲痛叫,一米八幾,滿身腱子肉的男生,直接被陸時摔進了教室最后面的衛生角,吊著脫臼的手腕,躺在掃帚和拖把上,一臉驚詫與恐懼,半天沒起得來。
據現場不少人說,陸時當時的表情嚇人得厲害。
甚至接下來那幾天里,只要是看見陸時在睡覺,不少人寧愿繞道,也不想在陸時課桌旁邊經過,就怕自己也去衛生角躺一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