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為你的父親,能理解你突然得知,喊了十幾年的媽媽不是親生的,由此受到的刺激,以及短時間內無法平靜的心情,我都盡量在理解。
所以你說你要離開家,不見薇云,甚至不見我,一個人跑到青川路來住著,我也理解、贊同。但所有的事情,都該有個限度是不是?”
他擺出寬和的表情,“叛逆完了,心情平復了,也該回家了。你爺爺很想你,三天兩頭說起你。薇云也是,前幾天還在叨念,說降溫了,不知道你有沒有感冒生病。你一個人在外面,我們都很不放心。”
陸時沒答,轉而看向陸紹褚提著的一個紙袋,“里面是什麼?”
“給你媽——給薇云買的禮物。”
陸紹褚笑道,“要不要看看?你從小就最知道薇云的喜好,沒出過錯。你幫爸爸鑒定鑒定,這禮物買的對不對?”
“嗯。”
聽陸時答應,陸紹褚心道,果然,只是擰不過彎兒,母子感情還是在的。
他將禮盒遞了過去。
陸時打開,見里面是一套水頭極好的翡翠首飾。
“項鏈形狀不對,其余的她會很喜歡。”
“你向來最懂她的喜好,爸爸這就放心了。”
陸紹褚有意緩和兩人的關系,提起,“你以前送給薇云的那條鉆石項鏈,她經常戴。參加那些茶話會、沙龍的時候,逢人便說,這是你送給她的禮物,不知道多少人羨慕你的懂事孝順。”
陸時垂著眼睫,讓人分辨不清他眼里的情緒,“嗯,戴著就好。”
空氣憋悶,陸時起身,“我去外面透透氣,很快回來。”
直到離開陸紹褚的視線,陸時神情才控制不住一般,徹底冷下來。他眸色深沉,仿佛黑夜籠罩的冰原。
心里牢牢壓制的一股躁郁不斷往上竄,仿佛黑火一般燒灼著理智。
陸時握緊拳頭,直至指甲嵌進肉里,帶起一陣刺痛,才稍稍讓他冷靜了半分。
瑞茂酒店是五星級高端連鎖酒店,屬陸氏旗下。S市的這家,建有一個空中回廊,能俯瞰城市。
陸時走了過去。
空中回廊很大,種植有各色花樹,辟出的走道曲折,有移步換景的效果。
高樓旋起的風吹過來,四里安靜。
陸時站了一會兒,直到冷風將他全身吹得透涼,確定神情和狀態不會出錯,他才轉身,準備回包廂。
有聲音從旁邊的植物叢后面傳過來。
嗓音有幾分耳熟。
“藥搞到了嗎?……效果最好那種,價錢不是問題,東西必須不能出差錯……確定吧,扔杯子里不會被嘗出味道,十分鐘起效,中間這三四個小時,不會有任何意識對嗎?”
說話的人笑了兩聲,“時間不要那麼長的,三個小時足夠嘗嘗味兒了,時間再長,會惹人懷疑……”
不知道電話里的人說了什麼,這個聲音也笑道,“身嬌肉貴的小少爺,年紀又小,滋味肯定好,可麻煩也多,嘗一次,了了我心愿,神不知鬼不覺,可不能貪心把自己賠進去了……行,不說了,我中途出來,不能耽擱太久,還要回去應酬。
陸時盯著藤蔓上的一粒尖刺。
另一邊的賀致遠并不知道旁邊有人。
他從手機通訊錄里找出一個號碼,打過去。
“阿浩,在忙?”
“……哥想找你幫個忙,你看這兩天,能不能把楚喻約出來?……我知道他不待見我,可能是一直對我有誤會……”
“哥少有事情拜托你,你就再幫哥哥這一次,約出來了,我盡力跟他說說清楚,要是能讓楚喻對我改觀,不也是好事?
“……嗯,地點我定,時間——”
就在這時,肩膀突然一陣劇痛,麻痛感順著神經傳至指尖,電擊一樣,賀致遠五指脫力,松開,手機“啪”的一聲砸到了地面上。
緊接著,手腕腳踝被人利落地卸開關節,膝蓋被重重踩踏,劇烈的疼痛,令他嘶叫出聲,眼前一陣發黑。
賀致遠還沒緩過勁兒來,就猛然被人掐住脖子,近乎拖拽著往前走。
大腦迅速缺氧,眼前開始模糊,太陽穴血管鼓脹,像是要爆炸一般!
等他終于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被人抵在了空中回廊的邊沿。
身后是大半個人高的欄桿和鋼化玻璃,以及幾十層高的懸空。
風很大,賀致遠迅速出了一身的黏膩冷汗,瑟瑟發起抖來。
“你是——”
艱難地出聲,視線逐漸聚焦,看清面前的人,賀致遠突然噤聲。
掐著他脖子的人,他見過。
他從賀致浩嘴里聽過這個人的名字,陸時。
陸時手指扣緊賀致遠的脖子,見他臉色漲紅,發紫,呼吸困難,手指上的力道卻半分沒有松懈。
甚至還將賀致遠推了推,令他大半個身體懸空。只另一只手,松松扯著他的衣擺。
他眼里眉間,滿是沖撞的戾氣。
這一刻,賀致遠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陸時想殺了他,或者,想松手,把他從這里拋下去。
高樓的風肆虐,如同扯破的風箱,自天際涌下來。
賀致遠眼球外凸,臉色紫紅,汗珠一滴一滴沿著鼓脹的太陽穴往下流,很快被強風吹離。
他整個人止不住的戰栗發抖,甚至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糊了半張臉。因為恐懼,瞳孔縮得如針尖大小,喉間艱難地呼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