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齒也松開了陸時的肩膀,還習慣性地用舌尖在傷口上舔了舔。
“夠了?”
“嗯,夠了。”
楚喻說話的語調,有點不明顯的發軟,他眼神明亮,又接了句,“吸多了對你身體不好。”
陸時隨意地理了理領口。
教室里沒有別的人,所有的聲音都隔得很遠,楚喻搭在身側的手指,在桌面上劃了劃,遲疑,“陸時。”
“嗯?”
楚喻垂下眼,“我昨晚看漫畫,吸血鬼和獵人的題材,看完之后有點睡不著。”
“為什麼?”
“就是,”指尖用力,楚喻聲音更輕,“我在想,要是……我突然出現的吸血這個毛病,以后再不會消失了怎麼辦?就是、就是我后面幾十年,都要吸血怎麼辦?”
“其實這些問題我很少主動去想,但我就是……挺害怕的。
“害怕什麼?”
“害怕自己變了物種,會活幾百年,或者只能活幾年。害怕這輩子,都要靠吸血過活,自己卻不知道為什麼。”
楚喻用玩笑的語氣道,“還害怕你以后有了親近的人、有了自己的生活、事業。我不能總纏著你、吸你的血吧。”
再纏,也不能纏一輩子的。
楚喻昨天晚上到凌晨都沒睡著,就像是平日里壓制住的想法,全部火山噴發一樣,不受控制地蹦了出來,滿腦子都亂七八糟的。
他慣常地盡量讓自己開心,讓自己思維簡單一點,不去想那麼多,佛系,順其自然。
但到晚上,人的情緒防線估計要脆弱不少。
他還翻身起床,抓起一支筆,又挑來選去,選了張最好看的紙,寫上幾個大字,“我的遺書”。
但筆尖懸在紙面上,好久都寫不了開頭的第一個字。
最后,他扔開筆,把紙撕得碎爛,丟進垃圾桶。
所以說,未知才最可怕,可怕到,連做心理準備的機會都沒有。
“不會的。
”楚喻摁在桌面上的手指陡然一松,“什麼?”
“我說,不會的。”
陸時看著楚喻,嗓音輕啞,“如果你只能活幾年,那我的血就給你幾年。如果你會活幾百年,那到我死,我的血都是你的。”
“或者,”
陸時的手指,順著楚喻的頸側,描摹至下頜和臉頰,最后停在眼尾。
他嗓音危險又誘人,“或者,跟我一起死?這樣,我死后,你就不會吸別人的血了。”
楚喻瞳孔微縮。
但奇異的,竟然不覺得害怕。
好像,這個提議也不錯?
也不知道,沒有了陸時,他能不能接受別人的血。
而就算有這麼一個人,那個人,能不能接受他吸血這個特性,會不會覺得他是個怪物。
吸血的小怪物。
楚喻沒有掙開陸時的手,他看陸時的眼睛,評價,“這個提議還不錯。”
“陸神,校花,你們果然——”
夢哥推開教室的門,嗓音止住,咦,他剛剛好像看見,陸神在摸校花的臉?
眼花了?
夢哥很快又揚眉道,“果然我的情報沒出錯,你們真的悄悄回教室偷懶了!”
楚喻從課桌上下來,問夢哥,“怎麼了?”
拍拍腦門兒,夢哥犯愁,“還不是方子期,太特麼不靠譜了!他從起床開始就緊張兮兮地,剛剛吧,要輪到他了,他非要去熱身,行,熱就熱,結果,剛跑兩步,腳就給崴了,賊坑!”
“腳崴了?嚴重嗎?”
“嚴重倒是不怎麼嚴重,沒傷到骨頭,但男子一千米肯定跑不了了。我跟班長商量了一下,就說來問問陸神,能不能代方子期上場跑跑?”
話說完,夢哥心里其實挺虛。
開學兩個月,他跟陸時說熟吧,好像也不熟。說不熟吧,講講題、一起吃飯、打籃球,都沒問題。
反正心里沒底。
陸時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楚喻,眼神詢問。
楚喻看懂了,他先回想,自己吸血克制了的,吸得確實很少,然后問陸時,“你還有體力嗎?”
“有。”
楚喻又小聲問,“那你嫌麻煩嗎?”
“不麻煩。”
“那,要不去幫忙填填學委作出來的坑?”
“好。”
這一來一回的對話,聽的夢哥糊里糊涂——
陸神自己要不要下場跑步,怎麼讓校花決定?這什麼操作?
檢錄處,楚喻幫陸時拿著手機和礦泉水。
章月山正圍著陸時轉悠,什麼“為班級奉獻”、“方子期一定做牛做馬報答這次救場”之類的話,不要錢一樣往外蹦。
等參賽選手站到起點位,楚喻手里幫陸時拿著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裁判已經就位了,沒時間接電話,陸時最后活動了一下,偏頭朝楚喻道,“你幫我接。”
發令槍響起,陸時起跑順利。
楚喻退出賽道邊加油的人群,往空點兒的地方站著,接了電話。
因為顯示的就是一串號碼,沒有備注,楚喻禮貌道,“您好。
聽筒里傳來的,是溫溫柔柔的女聲,還有些虛弱。不知道是驚訝于電話接通了,還是接電話的聲音不熟悉,慢了半拍才出聲,“你好,陸時呢?”
“我是陸時的同學,他現在有事,您方便十五分鐘后再打過來嗎?”
“原來是陸時的同學啊,我是他媽媽。”
陸時的媽媽?
他記得祝知非跟他提過兩句,陸時在青川路住的,就是他媽媽的老房子。陸時的媽媽,跟祝知非、魏光磊的媽媽,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
但他從來沒聽陸時提起過家里的事,一句都沒有。
楚喻斟酌著語氣,“阿姨您好。”
“你好,我想問問,陸時最近怎麼樣,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