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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即事》第2章

“難受要如何?敷藥還是——”霍時修穿著大紅的禮服走過來。

溫晏只剩下溜圓的眼睛,其他的都不會動了,嘴里搶著說著“躺下就好”,身子卻半點不動。

還是霍時修提醒了他,他才恢復緊張神色,慌亂地躺了下來。

霍時修幫他把繁重的發冠摘下,還要幫他脫鞋時被溫晏攔住了,“我自己來。”

霍時修于是直起身子,眼神里添了幾分戲謔,似乎在問:你怎麼來?

溫晏原本還不明白,可剛伸出手就后悔了,他身上無處不在痛,連著五臟六腑都翻騰,別說脫鞋,他連起身都做不到,不多時,額頭和脖頸間已是冷汗涔涔,他的身體都僵硬了,骨縫像被蠟封住,動彈不得。

幾番掙扎之后,溫晏放棄了,霍時修并不意外,他喚來幾名婢女幫溫晏脫衣洗漱,自己則負手立于門外的廊下,背對著房門,不知是在賞月還是在觀星。

溫晏隔著進進出出的人看向霍時修,心中一片惘然。

嫁給霍時修,說不上好,霍家雖有遮天權勢和潑天富貴,能保他一世無憂。

只是他自小就聽說了霍太師如何欺君罔上,殘害百姓,現在卻嫁進了霍家,成了霍家的人,和同流合污無異,叫他該如何自解。

還有,他那從不敢說出口的心事。

他愛慕多年的人,他的遺憾,終究是錯過了。

霍時修進來的時候,溫晏已經有些迷迷糊糊了,困倦瘋狂襲來,但腦海中總有根弦繃著,叫他無法入睡。床是陌生的,房間是陌生的,連氣味和光影都讓他覺得害怕,尤其是霍時修走近時,溫晏陡然睜開眼睛,心臟跳到了嗓子眼。

他要做什麼?往這邊走是什麼意思?不是說這場婚事不當真的嗎?他尋花問柳慣了,難道還瞧得上我這種殘廢?

正想著,霍時修踱到了床邊,雖然也已洗漱完,但溫晏還是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

兩杯合巹酒貌似被霍時修一個人喝了。

溫晏睜開了眼睛,卻不敢看霍時修,霍時修也不說話,俯下身子,取走了溫晏耳邊的另一只鴛鴦枕,去房間角落里擺著的藤編躺椅上睡了。

溫晏看著他的背影,心口一松。

霍時修看不上他,是意料之中的。

久坐帶來的酸痛引發了全身的痙攣,像有無數只小蟲子爬進他壞死的骨頭里,啃食掏空一盡,溫晏一直疼到紅燭燃盡,汗濕透了內衫,像是浸了一遍水,他失神地望著大紅床幔,許久之后驚覺嘴中泛出苦澀和銹味來,才反應過來是剛剛痛極了又不敢發出聲音,于是死死咬住唇舌以至咬出了血。

他不想傳喚太醫,不想大動干戈,不想讓霍家人知道他身體差到這個地步。

有一瞬他甚至希望自己死在這張床上,但老天不允許。

疼痛讓他的思緒有些抽離,他想起陸琢,他的阿琢哥哥,想起他白衣勝雪立于樹下的模樣,想起半月前告訴他自己要成親了,陸琢的眉頭蹙在一起,溫晏以為他要說些什麼,以為他和自己一樣有許多難以宣之于口的話,可最后陸琢什麼都沒說,只是摸摸他的頭,告訴他:“皇命難違。”

其實溫晏也沒想讓他帶自己走,只想討兩句不止安慰的話……

想著想著,天邊泛起一抹青白,溫晏這才收起煩思,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來時,霍時修已經穿戴整齊,一身繡著流云紋邊的湖藍色圓領袍服,看得溫晏晃了眼,霍時修嘴角似乎總噙著笑,他不疾不徐地走到溫晏身邊,狀作苦惱地問:“我想了一夜,是該喚你小王爺好呢?還是小相公好?”

溫晏在聽到最后幾個字時陡然紅了臉,連忙偏過臉,望著床里不說話。

霍時修也不再逗他,抬手讓婢女們進來幫著溫晏洗漱,自己搖著扇不知去了哪里。

吃完了早飯,溫晏由小廝推著去霍太師房里請安,可剛出屋就遇到了難事。

門檻太高了,廊下的石階也是。

一個人抬不過去,溫晏的貼身侍從只能跑去求助看門的小廝。

好不容易由四個小廝抬著他的輪椅到了平路,溫晏已經精疲力盡,再加上這又是陌生的霍府,他心里更覺難堪。

好不容易到了主屋。

霍時修的娘親是個很和藹的婦人,容貌端莊嫻靜,她拉著溫晏聊了許久,還留他吃了午飯,溫晏忌憚著霍太師,一早上心都墜著。

霍時修快近晌午了才回來,悠閑地走進來,道了句安便在他娘親身邊坐下,時而搖扇,時而品茶,尤為自得,全然不顧溫晏拋過來的求助眼色,溫晏于是低下頭,摳了摳輪椅的木質扶手。

吃了午飯回房,離門還有七八步的距離,溫晏本來滿心郁結,可余光里瞥到前面,他愣了愣,抬手讓人停下來。

從院子到里屋,門檻不知何時被削平了,臺階也鋪上了坡石。

他下意識地去尋找霍時修。

霍時修正站在庭院側邊,提著扇柄逗弄籠里的金絲雀,金絲雀被他鬧得叫喚起來,似乎是感受到了溫晏的目光,他收回手望過來,對溫晏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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