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蘄罵他罵了無數次,也懶得再耳提面命,只是交代道:“這次的時間安排對你很有利,待祈福大典結束之后,便是會試,你到時候上個折子,只需說,圣上至圣至明,能攬天下英才而用之,正是祈福的結果,圣上龍顏大悅,定會嘉賞你。”
霍時修還是一副懶散模樣,“二哥,這五品小官我當得正舒服,不想升。”
霍蘄氣不打一處來,指著霍時修問:“你成天不思進取,到底是想干什麼?你真要惹爹生氣了,真把你發配到西北戰場上去,看看你能撐幾天?”
霍時修不吱聲。
“你啊,就是好日子過慣了,沒吃過苦頭,那戰場上橫尸遍野血流成河,你怕是看都不敢看。”
霍時修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看向霍蘄,輕聲說:“你怎知我不愿意?”
“你就耍嘴皮子厲害,別癡心妄想了,你這輩子都逃不出爹的手掌心。”
霍蘄撂下這麼一句,便離開了。
艷陽灑在霍時修身上,他卻只覺得冷。
他用一上午辦完了霍蘄安排給他的事情,下午去武場練了幾個時辰的騎射。
好友謝子明邀他喝酒,戲謔道:“有了家室的人就是不一樣了,咱們兄弟倆多久沒在一塊兒沒喝酒了?今日去蕙娘那兒,我帶上如意醉,咱們痛痛快快地喝一場!”
“不了,最近不太想喝酒。”
“怎麼了?小王爺不讓你喝?”
“他要是能這樣管著我就好了,”霍時修笑了笑,“是我自己不想喝。”
霍時修說罷就要上馬,謝子明在底下拉住他的韁繩:“你之前和我說的,關于小王爺的事,現在還是那個想法?我上次去你家,看你倆相處得還挺好的。”
“那是剛成親的時候。”
“你們最近相處得不好?還是……你開始故意疏遠他了?”
霍時修沉默以對。
“你這又是何苦?非要斷情絕愛麼?”
霍時修答非所問地說:“還是婚前的那個打算,一年后和離,在霍家倒臺之前把小王爺摘出去。”
“其實你未免有些悲觀,霍家不一定就到那地步。”
霍時修神情嚴肅,語氣堅定:“就算霍家不倒臺,小王爺也要跟著我受千夫所指,不管怎麼樣,我不會將小王爺置于險地之中。”
謝子明嘆了口氣。
*
霍時修在武場看兵書,到夜里才回去,溫晏還沒睡。
當兒和兩個丫鬟幫溫晏洗漱更衣。
霍時修沒掐好時間,此刻便有些尷尬,但還是秉著浪蕩的模樣,和溫晏說:“小王爺,若是在家里嫌悶,我帶你去圍場看人打獵如何?”
溫晏面朝床里,不作聲。
很明顯,他不想搭理霍時修。
霍時修知道自己招人嫌,也閉上嘴,沐浴完之后拿了瓷枕往躺椅上走,剛剛要躺下,外面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修兒。”是霍夫人的聲音。
溫晏陡然睜開眼。
他望向霍時修,霍時修比他鎮定許多,先將瓷枕放回到溫晏枕邊,剛準備去開門,就聽到當兒說:“老夫人,少爺和小王爺已經睡下了,您有什麼急事嗎?”
溫晏松了口氣。
可他這口氣卻只松了半截,下一刻連命都吊了起來。
霍夫人語氣狐疑:“這麼早就睡下了?你把門推開小半扇,我看看他倆。”
霍時修和溫晏對視了一眼,溫晏先伸出手。
霍時修說:“小王爺,失禮了。”
溫晏被霍時修的氣息包裹住了,霍時修躺到他身邊,掀起薄被蓋住了自己,溫晏的手背碰到了霍時修的衣袖。
溫晏動了動還能動的上半身,往遠離霍時修的方向躲了躲。
木門發出輕輕的吱呀聲。
霍時修伸出手隔著被子抱住了溫晏,懷里人的身子猛地一震,小小地掙扎起來,霍時修說:“抱歉。”
溫晏整個人都在抖,他腦海里的畫面都是那日在春暉樓,那個美人笑著伏在霍時修的肩上。
吱呀聲又響了一聲。
門關了,看來在霍夫人那里過了關。
霍時修連忙收回手,“小王爺?”
溫晏閉著眼睛,聲音還有些抖:“你不要靠我這麼近。”
霍時修立即起身。
“四少爺,你可以納妾,我不反對,我不想住在這個屋子了。”
霍時修的臉色煞白。
“我不能納妾,”霍時修強忍著向溫晏袒露心聲的沖動,說著違心的話,“我爹不會同意我把外面的女子帶回家,我若要納妾,必然是從朝中權貴的子女里挑,沒什麼意思。”
溫晏有些絕望:“那怎麼辦?”
“這樣,小王爺你忍一忍,我們一年后就和離,好不好?”
溫晏望向霍時修,眼神里盡是難以置信,他害怕地搖頭:“不好,不能和離,和離會將我父王置于不利之地,他無權無勢,我不能任性——”
“你放心,小王爺,到時候責任全在我身上,天下都會知道,和離全是我的過錯,我一定想辦法讓你平安無事地回家,我向你保證,誠王不會受到半點影響。”
溫晏的眼眶里懸著淚,倏然滑下。
他抽噎著說:“我不相信你的話。”
霍時修下了床,取了紙筆,把剛剛的話都寫在上面,還蓋了自己的印,他把保證書交給溫晏,“小王爺,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嗎?”
溫晏借著燈燭,把霍時修的字據翻來覆去看了好多遍,又檢查了霍時修的印章,最后才放心,他把紙疊起來,卻夠不到木櫥里的小寶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