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在興致勃勃數螞蟻的紀憑語抬眼:“嗯?”
他跟沒事人似的起身:“你這個點才下奧數班啊。”
凉不怨點了下頭。
紀憑語拽了下書包帶子, 稍微有點遲疑:“你是要回家嗎?”
凉不怨持續頷首。
紀憑語望著他, 凉不怨也看著他。
兩個人在夕陽的余暉中對望許久,最終還是紀憑語自暴自棄地先開口:“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家嗎?”
凉不怨:“?”
紀憑語大概是覺得丟臉,畢竟他這個年紀是真的很要臉,所以他只支吾出了一聲:“我忘記帶家里鑰匙了。”
凉不怨:“你家人?”
紀憑語哽咽:“出差。”
宋姨侄女又發高燒住院了,那孩子的爸媽都在外地打工,所以宋姨去陪護了。
出門的時候宋姨還特意叮囑他帶好鑰匙,結果紀憑語就是因為看見院子里的樹上有一只獨角仙,他去抓獨角仙了,然后就忘了。
凉不怨:“住賓館?”
紀憑語一臉世界毀滅了的模樣:“手機沒電了”
他昨晚手機沒充進電,也是今天到學校時才發現的。
學校又明令禁止在課堂玩手機,紀憑語沒法跟人借充電器在教室里充。
就算他是年級第一,這麼做也太大膽了。
凉不怨剛想說可以借充電器,又想起紀憑語那不是尋常人能用得起的最新款手機,一時也有些沉默。
紀憑語略帶絕望:“救命,怎麼辦啊?”
紀憑語說話總喜歡拉長了語調,在表示難過時更加。
他說話帶著這邊的口音,腔調很好聽,再配上他一臉頭疼的模樣,任誰都心動。
至少凉不怨垂下了眼:“走吧。”
紀憑語跟上他:“謝謝!”
他一本正經:“同桌你的大恩大德我會記一輩子的!我一定會報答你!”
凉不怨:“”
他語氣平淡:“下次記得帶鑰匙。”
紀憑語認同點頭:“我回頭拿根繩串脖子上。”
以往凉不怨回家的路上都很寂靜。
他沒有結伴而行的朋友,總是一個人在夜色中快步又沉默地向著家的方向前進。
他甚至不會去聽周遭的任何聲音,因為那些都和他沒有關系。
可現在有紀憑語在,凉不怨才知道原來這不到二十分鐘的路程能被拉長到一個小時。
原來回家的路這麼漫長,卻又并不難捱,反而是熱鬧的、帶著明亮燈火,能夠照亮整片夜色。
紀憑語還沒滿十六,十五的年紀,即便他家教再好,學得東西再多,偶爾會流露出小大人的模樣,也始終只是個十五歲的孩子。
愛動、好奇心重,還貪玩。
他一下跳到花壇邊走“平衡木”,一下又要踩路邊的樁子一個個踩過去,一下又去踢小石頭,甚至還看路邊爆米花的爆了兩輪。
凉不怨以為他是想吃,但沒想到紀憑語只是單純地覺得那一聲“砰”刺激而又有趣。
凉不怨的耐心值有點要跌破零點了。
真正和紀憑語接觸后,他發現紀憑語和他想象中的模樣差距很大。
他最開始只是有點惡劣地想讓紀憑語這樣的人記他一輩子。
可吸引到了紀憑語的注意力后,凉不怨發現紀憑語實在是過于自來熟了。
兩人之間被紀憑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迫縮短的距離,讓凉不怨有點不知所措。
因為他只是想跟他做朋友而已。
雖然凉不怨骨子里的偏執讓他想要紀憑語只有他這一個朋友,就像他只會交他這麼一個朋友一樣。
偏偏紀憑語又好像很懂分寸,也沒做什麼能讓凉不怨說你越界了的事。
在凉不怨的耐性告罄前,他們終于到了筒子樓底下。
紀憑語看著這看上去和危樓沒什麼區別的筒子樓,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就跟著凉不怨上樓,進屋。
凉不怨家里很小,兩室一廳的布局,大概還沒有他的臥室大。
不過雖然家里的墻壁有些開裂,但聞著沒有什麼異味,收拾得也很干凈。
而且老舊的家具莫名有種復古感,紀憑語換上凉不怨給他翻出來的拖鞋,把這兒當做自己家一樣,直接在沙發上坐下。
凉不怨看了他一眼。
他家沙發是那種木制的,坐墊的色調看上去很臟,而且里面還有點海綿冒出來。
紀憑語有潔癖,可他沒有嫌棄。
不僅沒有,他甚至還很自然地問了句:“同桌,我們什麼時候開飯啊?”
凉不怨一時有些沉默。
紀憑語順著說下去:“我好餓,真的好餓。”
他嘆氣:“中午在食堂沒吃飽,就是因為要去開那個會下午的時候老師又拖堂,根本沒時間去買面包。啊,好餓啊。”
他邊說,邊靠在沙發靠背上,撥弄著自己的書包帶子,仰著頭看凉不怨。
凉不怨平靜地對上他的視線:“等我媽回來。”
紀憑語想了想:“確實該等阿姨回來。”
“但是一點墊肚子的東西都沒有嗎?”
凉不怨搖頭。
紀憑語躺平了:“好吧。”
他拉開書包拉鏈:“那麼就讓知識將我填飽吧。”
凉不怨靜靜地站立了會兒:“可以給你煮碗面。一小碗。”
紀憑語的眼睛瞬間就亮了:“可以嗎?!謝謝!”
凉不怨轉身進廚房,紀憑語跟著他走:“要我幫忙嗎?”
凉不怨搖頭,又想起什麼似的:“只有清湯面,放鹽和生抽。”
紀憑語偏頭,有幾分疑惑:“夠了啊,我只是墊一下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