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裴謹忱瞥了兩眼跟著他走得慢慢吞吞的人之后看出來了楚虞的不自在，便也停下腳步問他：“是不需要我和你一起嗎？”

楚虞站在茂密的梧桐葉下，稀碎的陽光從縫隙之間灑落在他的側臉上，他微微抬頭看著裴謹忱，如墨點漆的一雙眼睛里此時此刻只有他，他的心快速跳了一下。

楚虞最終搖搖頭，遵從了內心的想法：“沒有，想要你和我一起去。”

裴謹忱勾起唇角，心情很好，楚虞可能并不需要他的陪同，但楚虞還是想要他陪著。

他確實不放心。他也的確是讓人明里暗里地敲打過了，但萬一就是有人沒有眼色，要再刁難楚虞怎麼辦。

這個小孩兒討賞時都不好意思，一看就是不會告狀的。

在楚家要派人出來迎接客人的前一秒，裴謹忱很自然地就攬上了楚虞的腰。

楚虞有一瞬間的僵直，但還是很快地強令自己放松下來。

隔著兩件夏季的薄衫，腰上的熱度難以忽視。

在看到楚川和許靜雅的時候，楚虞下意識地又向裴謹忱偎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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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謹忱早就派人聯系，或者是說通知楚家了。

在他看來，楚虞是被楚家捆住的，說不準他要是再快一步，楚虞早就已經站到他跟前，拿那樣飽含敬重而純粹的眼神看他，跟他說謝謝了。而不是為了繼續學業，看別人的臉色，被人當成交換的商品來換取利益。

楚虞欠楚家的，在算清賬之后，他可以替楚虞還，但別的一步都不會讓。而楚家欠楚虞的，他早晚會讓他們百倍奉還。

裴謹忱或許都沒意識到，他已擅自將楚虞劃為了歸他所有。

楚虞和裴謹忱被女傭引到客廳，楚虞的生父和繼母堆了滿臉的笑容，已經等他們很久了。

楚虞看著起身迎接他們的楚川和許靜雅，出于禮貌打了聲招呼：“父親，許阿姨。”

而裴謹忱甚至只是頷首示意，沒說一句話。楚川想和裴謹忱握手套近乎，但裴謹忱根本沒理會那只伸到半路的手，攬著楚虞徑自坐了下來。

但楚川有怨也不敢言，笑著和裴謹忱寒暄，裴謹忱不咸不淡地回了幾句。

在他看向楚虞時，冷峻的面容松動了一些，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在場的人能聽到：“去收拾一下東西，下午辦完手續就搬到我那去吧。

楚虞點頭應好，裴謹忱松開了在他腰上虛虛搭著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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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虞的房間在三樓，里面很空，除了原有的家具，基本上沒什麼別的裝飾，看得出來楚虞不經常住。

他的東西自然也很少，只拿了個看上去用了有些年頭，但卻幾乎沒有破損的背包，裝了幾件簡單的衣服和幾本書，就毫不留戀地關上了房門。

他往樓梯走，打算下樓，看到拐角處站了個人，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叫楚安。他和楚安接觸得不多，印象里楚安很孤僻、不愛說話，偶爾遇到了會小小聲地叫他哥哥。

記得有一次，楚安還拉住了楚虞的衣角，給他遞了一個擰得亂七八糟的魔方。那天下午他陪著楚安耗費了三個小時把魔方還原。晚上楚安睡下之后，他就被許靜雅斥責了，說他好有本事，好的不教就教弟弟這些。之后他就再沒有陪過楚安玩了。

他看見楚安之后，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十歲的楚安手里拿著一個魔方。

楚安說：“哥哥你看。”

他看著楚安把魔方打亂，很快之后又重新復原，期間花了不到五分鐘。

楚虞看著遞到他跟前的魔方，每一個模塊都被還原到了他所應該待的位置上。楚安仰頭看他，眼睛亮亮的。

楚虞一時之間喉頭有些哽，他伸手揉了揉楚安的腦袋：“安安真厲害，我都做不到呢。”

少年得到了夸獎，有些不好意思：“哥哥下次什麼時候回來？”

楚虞看著他沒說話，他不知道怎麼回答，面對這樣的楚安，他說不出不會回來的話，但也不想欺騙楚安。

“沒關系，我長大了可以去找哥哥，我知道哥哥在哪個學校上學。”

“哥哥再見。”

在這方于他而言無比逼仄的天地里，楚安是唯一一顆亮著的星星，亮到楚虞有時候都不敢靠近。

楚虞身上流有和楚安一樣的血，他們都一樣的聰明，一樣的懷有悲憫之心。

但是他們生來就是不一樣的。

楚安的悲憫與善良是在象牙塔里養出來的，他從出生起就沒有感受過別人對他懷著的惡，沒有吃不飽肚子的時候，沒有被拋棄過，沒有經歷過生死離別，沒有被看不起、被孤立，沒有害怕會念不了書。

他的純善從出生起就被小心呵護著。

但是楚虞與他相反。

世人都求平安，說的是無虞，看啊，就連名字都是反著的。

不過如果說楚安是不曾蒙塵的明珠。

那麼楚虞是跌落到縫隙里、任由濁浪淘盡后被磨得更光亮的玉石。

楚虞的善，比楚安的要更加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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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虞與楚安道別后回到了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