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常年四方應酬,等發現時,我屋里的丫鬟都感染了三個了,她們發著高熱在夢中就走了。我爹堅信我身為他兒子,一定是個爭氣的,衣不解帶地照顧我,讓我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又回來了。你也知道我不是個爭氣的,可就算是不爭氣的我,也在幼時挺了過來。你是經天緯地、胸有溝壑、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太子殿下,你可爭氣點,一定要挺過來。不然我可不會為你守寡,轉身考個狀元郎,自去抱個美人過小日子。你到時候,可別托夢罵我。」
「說起美人,我那三個丫鬟姐姐也長得頂好看,又溫柔善良,我小時候還嚷嚷著將來要娶她們當老婆。可惜她們運氣不好,倒了八輩子血霉碰上我這麼個主子,白白葬送性命。現在想來,我從小拖累的人可太多了。你說是不是我命太硬,克身邊人啊?欸,你可爭點氣啊,千萬別被我克死了。」
「不會。」
「不會就行……嗯?!」
這家伙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醒的,眸光清亮,語氣異常堅定:「不會。」
我嚇得急忙起身:「醒了?你等會,我去叫宋——」
「砰——」他伸手握住我手腕一拉,將我帶到了榻上。
我還沒問他發什麼瘋,臉就被他捧起,手指摩挲得我臉頰生癢,聲音低沉又撩人:「陳晚意,我突然——有些心疼你。」
「……」我一臉假笑,「心疼我啊……」
「砰!」他猝不及防被我一踹,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地上。
「……」方才的旖旎之情還未來得及消散,他起身惱羞成怒,咬牙道,「陳、晚、意——」
我收回腳絲毫不愧疚:「踢你都輕了,敢騙我。」
他拍拍衣裳對我翻白眼:「誰讓你演技差。」
……唉。
當初賀歸舟把我從寺廟里撈回來,母后早就看穿了我的小伎倆,意味深長對他道:「就他那拙劣演技,也就騙騙你了。」
這事我都沒放在心上,想不到賀歸舟記這麼久。
小氣,委實小氣。
我竟然錯過了這麼一場大戲,想起我當時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邁進書房,真尷尬得直想摳腳趾頭。
我大馬金刀地坐在榻上抖腿,跟審犯人似的問他:「說!你憋得什麼屁?」
他把我往旁邊一擠,也坐了下來:「得虧咱們太子妃賢惠體貼,不然我也不會察覺有人把染了疫病的衣物往我房里塞。」
「這田刺史不像是蠢到在這節骨眼上還對你動手吧?」
他雙手枕于腦后躺下:「江南的水已經夠渾了,有人趁機摸魚也不見怪。」
我也躺下,嘖聲感慨:「三皇子手也是伸得夠長。母后英明啊,原來讓你下江南是打算一石二鳥。」
他翻身摟住我:「魚也差不多上鉤了,睡覺。」
「……別動手動腳。」
「孤豈止動手動腳,孤還想親你呢。」
「惡心!」
賀歸舟后面做什麼我都不想管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想推牌九。等隨從的底褲都差點被我贏來時,被忽略許久的賀歸舟適時出現拎起我:「回上京。」
「錢錢錢,錢還沒拿。」
「東宮是窮得揭不開鍋了?讓你連下屬的錢都不放過。」
「我憑本事掙的!」
「我丟不起這個臉。」
7
東宮。
今日陽光燦爛。當然,要是賀歸舟的臉也燦爛點就更好了。
可惜,他又跟我冷戰了。
抵達上京那日,要下馬車時,他突然問我:「那日……你說若我死了,你就去考個狀元郎抱個美人歸。你是個有才情的人,做我的太子妃確實委屈你了。若我給你機會,讓你去考功名,入朝堂,你可……可愿?」
我答得干脆:「好啊。」
「……」
他跟京劇變臉似的,瞬間面無表情,眼神愈發黯淡:「嗯,我知道了。」
然后就徑直下了馬車,頭都不帶回的。
呵,小樣,真舍得你倒是讓我走啊。
反正就是因為我答得太過干脆,賀歸舟到現在都不跟我說話。回了東宮也是對我能避則避。
許良娣看不下去了,牽著小團子來找我。
我揉著小團子那手感極好的小臉,愛不釋手。許良娣跟個老媽子似的在旁邊嘮叨,末了還勸道:「夫妻之間小打小鬧都是常事,各自退讓一步就好了。」
我指指遠處房門緊閉的書房:「看,他把我那份都一起退了。退一步海闊天空,他退了這麼多步,也算是海角天涯了。
許良娣:「……」
「放心,再過幾日這事就翻篇了。」
今天晚上用膳的時候,賀歸舟竟破天荒地來找我了。
他一揮手,十幾個侍從陸陸續續站一排,然后整齊劃一地把手中畫卷唰一下打開。畫卷又長,他們個個高舉畫卷恰好擋住臉。一眼望去,像是站了十幾個風情各異、搖曳生姿的美人。
……
我是有多丑,需要你拿這麼多美人圖洗眼。
我看著他:「你這是作甚?」
他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正襟危坐:「這是我收集來的美人圖。畫上之人都是家世清白的貴女。你看看,可有滿意的?」
「……」
都說男人最恨屋里人紅杏出墻。他這是干嗎?玩迂回戰術套我?
我放下筷子,語重心長:「你若是想揍我,不需要這麼多借口。咱倆掄著胳膊打一架就是了。」
他不解:「我為何要揍你?」
「那你什麼意思?」
「你不說你要考狀元抱美人?狀元這事你得自己爭氣,我們以身作則,不能徇私舞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