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視恐懼,對恐懼迎頭痛擊。
恐懼就無法左右你。
在醫學院進修與對抗瘟疫的經歷磨練了安吉洛的膽識和意志,幾次呼吸起落,他從一種近乎歇斯底里的狂想與懷疑狀態中抽離而出。
安吉洛決定去印證事實,而不是干坐著空想個沒完,他有可能是想多了,也有可能古堡中確實存在某些異常但卻與他無關……但無論如何他得搞清楚。
安吉洛疾步走到窗邊,向外眺望。
兩天前這里又下過一場雪。
山路仍舊無法通行。
――當懷疑的口子破開,連惡劣的天氣都成為了一個疑點。
這完全可能是一種刻意的設計,為了困住“目標”。
若是有極端情況發生,安吉洛不得不在沒有協助的情況下離開古堡,那麼他可以去馬廄里偷一匹馬,通過唯一那道山路下山。可他約等于無的騎術與糟糕的路況大幅提升了他墜落山崖的概率,而且下山之后他仍需要乘坐渡船離島,而碼頭是否有人把守以及他能否順利找到渡船都是未知數。
強行離島暫時不列入考慮。
而且,重要的是……
詭異歸詭異,那種受蒙蔽感亦揮之不去,可安吉洛暫未從伯爵、阿圖羅與迭戈等人身上感覺到絲毫惡意,狼王更是成天甩著舌頭圍著他轉,忠誠又熱情。
這也是安吉洛尚能壓制恐懼、維持鎮定的原因之一。
“唔……”安吉洛咬牙推動沉重的桃花心木大床,亮出暗門。
他攥緊銅環拼命向上拉,沉重的石門開啟。
門后,是一條寬窄僅容一人通行的密道,漆黑幽邃。
安吉洛先是蹲在密道口等了一會兒,確認那里面沒有響動,這才起身去拿了兩個燭臺。
燭臺是銅鎏金材質,粗長鈍重,精細的浮雕與金屬棱角使它成為了防身利器。安吉洛一手一個,左手的燭臺舉著照明,右手的燭臺垂在腿側,既能充當備用蠟燭,又能當棍子掄。
他靈巧地跳進密道。
密道內部干燥潔凈,聞不到絲毫異味,蠟燭燃勢平穩。
安吉洛俯身在地上摸了一把。
沒什麼積灰,像是常有人通行,墻角隱蔽處散落著幾根銀白毛發。
這更證實了迭戈是在撒謊。
安吉洛放輕步子,悄然無聲地行走在暗道中。
暗道比他想象中的復雜許多,如縱橫交錯的蛛網,它不僅是從某一個房間通往另一個房間的暗道,而是將整座古堡二百多間屋子盡數連接起來的內部通道網,安吉洛發現了許多扇暗門與岔路,這個恐怖的發現反而讓他舒服了一點兒――至少他不是被人故意安置在有暗道的房間中。
他拿出應對醫學院結業考試時背書的勁頭去記憶他走過的路線,直到短時記憶達到極限,他才原路朝臥室折返。
“呼……”安吉洛鉆出暗門,松了口氣。
古堡太大了,他走得雙腿酸乏。
可他不敢休息,合上暗門后,他用僅存的幾分力氣拖動大床,讓床腳壓在暗門上。
這麼沉重的床加上一個成年男性的體重,再加上暗門本身的重量,安吉洛不認為人類能推開它。
癱在床上歇息片刻后,安吉洛起身翻出記事本和鵝毛筆,根據記憶繪制起了暗道路線圖。
或許這毫無意義,他安全地從暗道返回了,也沒有更駭人聽聞的發現。
不過多一手準備總不會有壞處。
第68章 月蝕(十七)(畸形骨架。)
安吉洛立在一扇黃銅大門前。
對開門,上沿直抵天花板,門板厚重沉鈍,花紋雕工精細……那是一排異化的月相圖。
殘月、下弦月、凸月……滿月。
月光被抽象地表現為一條條柔韌靈活的肉質觸須,隨月相趨于圓潤,觸須亦逐漸密集。
殘月的觸須稀少,寄生藤般纏卷在彎月一角的細尖兒上。
滿月則觸須狂舞,襲卷浸潤在銀光中的大地。
看得出來,亞利基利家族對月亮不大友善,連門板上的花紋都在異化月亮。
安吉洛暗自記下這處疑點。
“……就是這里,亞利基利家族的內部科學實驗室。”阿昂佐伯爵說著,將一把細長的銀灰色鑰匙插入鎖孔,緩緩扭轉。
鎖簧的清脆彈響令人愉悅。
伯爵微揚下頜,示意迭戈推門。
黃銅門扉沉重,厚度抵得上安吉洛半條小臂。
一股甲醛溶液的難聞味道混著消毒劑的氣息從門后涌出,這種常人避之不及的味道使安吉洛涌起一絲親切感與安全感,他好奇地向門內瞧去。
“請進。”迭戈微微一躬身。
安吉洛推著伯爵的輪椅向門內走去。
……
自從安吉洛用沉重的桃花心木床壓住臥室中的暗門后,那些清明夢就再也沒來打擾過他的安睡,每日晨起那種縱yu過后般的酸沉憊懶亦消失無蹤。
雖說不能排除心理作用的干擾與純然的巧合……
但此事仍將安吉洛的警戒之弦拉得更滿了。
為不使客房女仆向迭戈先生告密,使迭戈清楚他已尋覓到暗門,安吉洛僅在每夜入睡前挪動睡床,在上午客房女仆打掃前將睡床推回原位,維持著至少是表而的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