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西沉默片刻,驟然朝安吉洛逼近,短短幾秒鐘,自遙遠處傳來的嗥叫一下子清晰得令人頭皮發麻。安吉洛狂奔不止,扭頭匆匆一瞥,回廊深處玻璃爆碎,壁燈盞盞熄滅,“呼哧呼哧”的疾喘裹挾著刺鼻的血腥氣撲卷而來。
黑暗侵襲。
安吉洛不敢再看,揚手將厚重的筆記擲向身后,狂奔著摸出鑰匙,在腦內排演開門關門落鎖的每一個動作。
可是……
他跑不過那東西!
腥甜滾燙的吐息混合著細小液珠掃過安吉洛的耳畔。
――它亢奮得口水淋漓。
他就要被追上了!
安吉洛手背浮起青筋,五指蜷曲又舒張,一旦無法脫身,他會狠狠襲擊來者要害處。
他了解人體結構,他不僅能精準捕捉對方的軟肋,還知道怎樣的襲擊手法能讓人更疼,疼得渾身發軟。
可就在這時,安吉洛身后傳來“嘭”的一聲悶響。
磚石震顫,像是有個大塊頭被撞到墻上。
“按住他摳他的喉嚨!讓他吐出來!”有人高呼,“神經穩定劑!可可堿中毒,去取神經穩定劑!”
那嗓子喊得破了音,可安吉洛聽得出那是迭戈。
“嗷嗚嗚嗚――”
“嗷嗚――”
幾名前來幫忙的男仆紛紛引頸長嗥,似乎在召喚同伴。
安吉洛更不敢停,他跑得腳底生風,身后又是一陣掙扎扭打聲。迭戈與另外幾名男仆依次發出吃痛的悶哼,狼嗥與血腥氣再度逼近。安吉洛不敢浪費哪怕一毫秒的時間查看情況,他跑得連肺都快炸了,幸好在被那玩意兒再次追擊至危險距離之前,他一頭扎進實驗室并使出吃奶的力氣反身關門落鎖,鎖簧彈響的一剎那,那玩意兒“咣”地撞上黃銅門板,四壁震顫,幾個標本罐晃下展架,碎成一地水亮的玻璃屑。
“伯爵!?是你嗎!”安吉洛高喊,“阿昂佐?十一號?”
對方不答,只凄聲長嗥,一下又一下,不要命般轟擊黃銅門,那厚重門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微微膨鼓,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變形聲。
安吉洛不再試圖溝通,沖到藥品柜前翻找神經穩定劑和口服催吐劑。
他很快就找到了。
因為這兩種藥劑都放在比較顯眼的地方。
門板變形程度愈發嚴重,安吉洛雙手抖得旋不開藥瓶。
他咬住口腔內的軟肉,讓疼痛迫使自己冷靜。
這招效果不賴,他勉力將神經穩定劑吸入針筒,旋開催吐劑……做好了準備。
是的,準備做好了,可接下來該如何?
安吉洛不確定伯爵――直覺告訴他那東西就是伯爵――的目的是什麼,他只知道伯爵瘋了,一個瘋狂的……狼人。
他就算想把他撕成碎片也不奇怪。
安吉洛放下藥劑和針筒,焦躁地四下尋覓。
他需要一件稱手的武器。
實驗室里沒什麼合適的工具,他頂多可以在追擊戰時推倒書架砸人,解剖刀是有,可惜太短,相當危險。忽然,安吉洛目光一轉,落在那具狼人骨架標本上。
狼人骨架高兩米多,有一雙極長、極粗壯的股骨――也就是大腿骨。
半分鐘后,安吉洛拎起沉重堅硬的大腿骨,在空中虛掄了一記。
破風聲“嗚嗚”作響。
安吉洛一手提拎著腿骨,一手攥著注射器和藥瓶,走到門口,盡量讓語氣顯得不具攻擊性:“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你想做什麼――?”
伯爵不答,利爪瘋狂鑿擊門板。
這一鑿下去,已鼓凸、變薄的門板瞬間浮起五枚銳利的金屬尖。
在狼人面前它不比一層薄膜結實多少。
又是幾鑿,黃銅門板緩緩劈裂。
一顆碩大的、純白色的狼頭硬生生自那金屬裂隙中擠了進來。
那顆頭上的五官和狼王一模一樣。
可是整顆頭顱的體積比狼王大得多,仿佛狼王只是它經過“壓縮”處理后的形態。
他掙扎著往門后鉆,一雙結構肖似人手、卻比人手大得多且生滿狼毫的怪手扒著那道裂隙,似乎想把厚重的黃銅門像撕紙片一樣撕開。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安吉洛,貪婪、饑渴、癲狂,一條猩紅長舌自狼吻側面斜斜耷拉出來,涎水滴噠,在地面匯聚成粘稠的水泊。
安吉洛抬手就將一整瓶臭氣撲鼻的催吐劑甩進他嘴里。
“嘔――嘔……”伯爵哇哇狂吐。
對于嗅覺靈敏的狼人而言,催吐劑的效果實在好得不行。
一些猩紅的、半消化的生肉塊“噼”“啪”砸在地上。
趁伯爵處于嘔吐狀態無法咬人的當口,安吉洛上前一步,揚手將針筒扎在他后頸,推入一滿管神經穩定劑。
他已經完全地明白了。
可可堿對犬科動物(大概也包括狼人)而言是毒藥,它會使犬類變得極度活躍,嚴重可導致癲癇、心律失常,乃至死亡……或許它也會使狼人狂化。
穩定劑尚未發揮作用。
伯爵仍瘋得一發不可收拾,他拼命扭動狼頭往實驗室里鉆,可金屬門扇的破口邊緣堅硬鋒利,安吉洛看到伯爵的脖子已被刮出血口,而伯爵就像感覺不到疼,只顧著瘋狂朝安吉洛甩舌頭并繼續往里鉆,那血口子越劃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