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伯爵沒這麼瘋,沒這麼恐怖,安吉洛一定會上前安撫,可是……
安吉洛朝伯爵的狼吻瞄了一眼。
那森白的獠牙……
還有地上嘔出的、鮮血淋漓的生肉。
他做不到。
在確認伯爵恢復理智前他不敢靠近。
伯爵能一口把他的腦袋咬下來。
“去……去!”安吉洛焦急,攆狗般朝伯爵揮手。
伯爵不管不顧,仍是拼命擠。
“去!后退!不然我要揍你了!”安吉洛咬咬牙,掄起那根大腿骨。
為了不讓伯爵受到更重的傷害,安吉洛不得不揍他兩下子。
第70章 月蝕(十九)(季節性。)
安吉洛的襯衫已被浸透。
白色細布蘸飽冷汗,濕漉漉地糊住皮膚。
汗液蒸發。
甜香四溢。
伯爵饞得癲狂,眸光愈發兇悍。
“縮回去!”安吉洛持騎士重劍般雙手掄起腿骨,朝伯爵凸出的狼吻擊去。
這一擊看著狠,其實力道收著,打得不疼。
“呼哧呼哧……”伯爵似乎誤以為這是嬉戲,歪著腦袋追啃那根腿骨。
安吉洛駭然,急忙抽回骨頭,咬咬牙,硬起頭皮揍了一記疼的。
腿骨敲在伯爵堅硬的腦殼上,“梆”的一聲。
伯爵一怔,狹長上挑的澄金色狼眼瞪圓了,仍不肯退。
安吉洛只好又打了兩下:“去!縮回去!”
狼人悍不畏痛,疼痛對狼人而言是腎上腺素,愈痛愈狂暴,安吉洛揍這幾棍子比起銅門銳利邊緣劃開的血口子就像撓癢癢。
但那是安吉洛揍的。
這可一下子就勾起了伯爵過去挨揍的傷心事兒。
那使他心臟酸脹的委屈與不敢置信如精細的銀線,絲絲縷縷鉆透狂暴的思維屏障,在他濕潤的黑鼻尖兒凝起一團酸澀。
對人類來說,狼人確實嚇人了些。
可是……
想扒著小蛋糕舔是他的錯嗎?
狼人能有什麼壞心眼兒呢?
“嗚嗚……”伯爵用鼻腔擠出幾聲細弱嬌氣的哼唧,嗚嗚咽咽地把狼頭往后拔。
“嗷嗚――嗷嗚嗚嗚……”他蹲在門外,狼眼透過門上破洞朝里窺視。他哀怨幽憤,如泣如訴,仰著碩大的狼頭嗥個不停,似在用狼語控訴他那熱衷使用暴力的伴侶。
安吉洛立在離門幾步遠的地方,攥著腿骨的掌心盡是汗水。
他警惕,又難掩好奇地觀察著伯爵。
伯爵比實驗室里那具骨架還高,身高絕對超過三米。
一個龐然大物。
除去狼頭、犬類的趾行下肢與身后曳地的粗壯狼尾,伯爵大抵仍算是人形生物。
蓬勃鼓凸的肌肉塊壘雕砌出直立的健碩四肢與軀干,下肢股直肌厚韌結實,夸張得呈條狀膨起,哪里有半分癱瘓的影子?他上肢呈標準倒三角形,肩、頸、胸肌肉發達隆起,脊背蓄勢待發般微弓,一雙覆蓋著銀灰狼毫的手臂懸垂在體前方,手腕銜接著一對猙獰巨掌,能將安吉洛單薄的腰肢一把握住。
他身上還掛著幾條墨藍色的爛綢子,大約是變形時撐破了睡袍。
還有那……
安吉洛不敢直視,匆匆撇開視線。
“嗷嗚,嗷,嗷嗚……”伯爵說話般嗷嗚個沒完,語調豐富。
安吉洛重新瞥向他。
那顆雪白的狼頭上絲毫沒有殘留人類的特征,唯獨神態不同。
狼的面部肌肉不適合呈現豐富的表情,但狼人或許是例外,伯爵的委屈幽怨濃稠得都快從那張狼臉上淌下來了……安吉洛素來心軟,有那麼一剎那,他簡直感覺自己是個冷酷的負心漢、一個打老婆的壞種,恐懼開始退潮,他舔了舔嘴唇,歉然道:“抱歉,我不該對你使用暴力,我保證不會再打你,只要你……”
“呼哧呼哧……”伯爵眼珠一亮,噌地把狼頭塞進門洞。
“只要你退回去!”安吉洛大喊,威懾地比劃了一下腿骨。
“嗚嗚……”伯爵退回原地。
可能是藥劑正在起效,他的狂暴有所消減。
小蛋糕可太兇了,天哪!太兇了!
伯爵下肢蹲踞,一雙前肢拄地,耷拉著碩大的狼頭哭哭啼啼,淚水溢出那雙野性、漂亮的狼眼,混著黏答答的饞涎,浸得狼毫水亮如緞面。
“你還沒找回理智嗎?”安吉洛朝藥柜退去。
或許穩定劑的劑量不夠,他之前打藥時沒看到全貌,伯爵的塊頭實在太大了!
這時安吉洛已經不怎麼害怕了,他看得出伯爵不會傷害他(至少不會有暴力方面的傷害),況且他已經盯著狼人骨架看一天了,那多少起到了預防針作用。他基本冷靜下來了,站在藥柜前翻閱起神經穩定劑的說明書,這種藥他沒怎麼用過,拿不準劑量。在確認過正常成年人的用量后,他估測伯爵狼人化后的體重,覺得那一針管的藥量應該差不多……
而門外的狼哭斷斷續續,頻率逐漸下降。
安吉洛關上藥柜門,忽然意識到門外不知何時已靜了下來。
他走到門口查看。
伯爵不見了。
只剩下地上那灘口水。
“阿昂佐?伯爵?”安吉洛探頭探腦地叫了兩聲。
沒有答復。
回廊空空蕩蕩。
伯爵像條發癲時做錯事的大狗,在冷靜下來后不敢見人,臊得溜了。
安吉洛略一思索,決定把伯爵揪出來。他們非得好好談談不可……這算什麼事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