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波莉是“藍色死神”的狂熱粉絲。
可燕雪山并不把自己同“藍色死神”劃等號,那是媒體制造出來的虛擬形象。
比如波莉經常提起的什麼后援會,那些人每天以“藍色死神”為主題搞各種娛樂活動,這件事本身,卻是不需要他本人所知曉的。
這天,波莉又想偷拍他。
站在他背后,才掏出手機,燕雪山就轉過頭去,盯住了她。
波莉羞紅了臉,很笨拙地把鏡頭轉向別處,裝成不是在拍他。
燕雪山想了想,走過去,問:“你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
波莉:“沒、沒有。”又說,“……其實,我是有點事想問你。”
燕雪山很爽快地點了下頭。
他的目光坦然,毫不躲藏,反而讓波莉緊張起來:“你在軍隊的時候是不是見過藍色死神啊?”
燕雪山:“算是見過。”每天照鏡子的時候。
波莉瞪圓眼睛,將信將疑:“你之前說他沒有死,是真的嗎?”
燕雪山肯定地說:“是。他還活著。活得好好的。”
不像前幾次那樣,這次波莉沉靜地接受了燕雪山的回答,只是有一點,她還不太能夠接受。
她搖了搖頭,說:“我還是不能去相信藍色死神會這樣子拋棄阿爾忒彌斯突然退役,我看過錄像,我能感覺到,他們仿佛是一體的。雖然阿爾忒彌斯只是一架機甲,可是,他們之間絕對是感情的。”
可惜,他是個不會有感情的人。
燕雪山想。
即便如此,在解甲歸田后,燕雪山確實時常會夢見阿爾忒彌斯,這是他無法控制的。
他還嘗試把自己的農業機甲改造成阿爾忒彌斯,起碼在涂裝上要用一樣的配色。
有一句老話是,就算是一只狗,養了十年,也該有感情了。同理,就算是一堆金屬造成的機甲,他駕駛了十年,也陪伴出感情了。
尤其是前些日子,重新駕駛了一次阿爾忒彌斯,這種類似思念的情況便愈發頻繁地發生,他老是夢見一些與她在一起的場景。
有的是真實發生過的,譬如他駕駛阿爾忒彌斯與亞瑟的燭龍號一起戰斗。
有的則是他幻想中發生的,比如他駕駛著阿爾忒彌斯來到他的農莊,把她停在一棵巨大的花樹下面,也不戰斗,他也不在駕駛艙里,而是坐在阿爾忒彌斯的肩膀上,靠著她,與她一起看豐收的田野。
后面這個夢,他反反復復地夢見。
他看見溫柔的陽光落在阿爾忒彌斯的身上,把她照耀得像是本來就在發光似的,有一種近乎神話魅力的美感。
在古地球的神話中,阿爾忒彌斯是奧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宙斯最疼愛的小女兒。
她喜歡坐在金角鹿拉的車上,在山野間自由地游玩,每逢出行,身邊還要陪伴著十數個最美麗的小仙女。
阿爾忒彌斯是狩獵女神,在古拜占庭的城邦里,人們把她當成女戰神來祭祀。
可與此同時,她其實也是自然與凈化的女神。
燕雪山有點荒唐地想。
如果,如果她真的有靈魂,一定也會想去看看美麗的田野。
——燕雪山跟亞瑟說了他的夢。
現在,燕雪山每天都會跟亞瑟通訊。
起初是給自己定了早中晚三個固定時間點,分別跟亞瑟說“早上好”“中午好”和“下午好”,大致闡述一下接下去要做什麼,按照在軍中寫報告的標準。
他甚至弄了個打卡表——復制的訓練打卡表——每次通訊過以后,就給自己記一朵小紅花。
亞瑟天天夸他真準時,給他講一些基地的事,多數有關機甲,燕雪山聽得津津有味。
然后亞瑟手把手地教他,說:“師父,行程不用一一向我匯報,可以說些讓你覺得開心有趣的事啊。”
燕雪山認真說:“沒有。”
亞瑟笑瞇瞇地說:“比如,你在路邊看到有漂亮的花草,又或者有一片云朵形態奇特,也可以是遇見了一只小貓咪,除了上課、吃飯和練槍,你可以試著去看看這些。
“你不是還跟我說你們開始跟著老師進行實踐了嗎?我很樂意看看你的種植成果。”
哦!懂了!
燕雪山恍然大悟地想。
每天亞瑟還會主動地問他,說想看什麼,燕雪山當然一概答應。
只要亞瑟說過一次以后,他就會記得,下次不需要提醒,也會把這些加入他們之間的通訊內容里。
聽了燕雪山做的夢。
亞瑟問:“之前布蘭登博士問你要不要來做試駕員,你說回去想想,現在想好了嗎?你看,你都這樣想念阿爾忒彌斯了。”
大抵是亞瑟說話的聲音太低柔,讓他不知不覺便吐露了心聲:“我覺得,不太好……”
亞瑟問:“有什麼不好的?”
燕雪山從未與別人說過,這是頭一回,應當也是唯一一回。
燕雪山事先說:“假如我告訴你的話,你得相信我。”
亞瑟毫無猶豫:“我當然相信你。”
燕雪山坦白:“其實我并不喜歡這一行,不像你們那樣天生熱愛師士這個職業。”
“因為我的養父想成為一名駕駛狙擊機甲的師士,而且,工資很高,所以我才選擇了做這個。”
亞瑟:“……”
尤其是每次有人想采訪他,他看過兩眼問題,覺得頭都要大了。